雲家一聚,顧胥星自是去不了,待人客散去,雲家族人廳中團坐,雲祖母一聲呼喚,喚住了正欲逃遁的雲棠與雲臨,威目嚴神,硬聲道:

“臨兒,明兒一早把棠兒的差事辭了去,咱們雲家也不差這一口吃的。”

雲棠扯了扯雲臨的衣袖,眨巴著眼尋著對策,雲臨瞧了她一眼,道:

“祖母,雲棠一事乃是誤會一場,況且水宅主子對其也是頂好的,臨兒認為無需如此。”

“什麼話!”雲祖母喝道:“為奴不過數月,通城布令,鬧得人盡皆知,這般動作可見不是好相與的;再者,你當我今日為何到得晚,那是因著入舒城來我便處處打聽,人說這水三少暴戾霸道,懲治殺害過多少家奴,如此主人家,不伺也罷。”

眼見祖母厲聲向雲臨,她也不急了,雲臨可是專治祖母的。

在祖母跟前,但凡有云臨在,她一向是少言寡語,只管躲在身後,準保風雨不沾身。

“坊間傳聞不可盡信,祖母當初也曾受過下人閒言汙衊,應知高門大院兒裡,是非清白在旁人眼裡向來難得拎個明白,再說這水三少,臨兒也是見過的,雖是狂妄些,但勝在磊落,真性情是也。”

雲臨言罷,後背忽的一疼,雲棠下了死力將他皮肉的一擰,險些讓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沒繃得住。

“死雲臨,說這話你違心不?”雲棠小聲道。

雲臨蹙眉,斜眼與她示意著:“別鬧!”佯裝負手,打身後抓下她的爪子來。

“那你倒說說棠兒這腿是怎麼回事?若是磊落的慈主,怎會對棠兒下如此重手?!”雲祖母道。

雲祖母這話一提,人們方知曉雲棠受傷一事,一族親忙騰了椅子叫了聲雲棠,“棠兒,腿正養著呢,不宜久站,快些坐下。”

“謝過恪姨。”

這恪姨正是雲棠親姨,雲父的親妹子,生的是副菩薩心腸,往日裡最見不得人受苦,不管什麼事,只要向她求上兩句,她都能應允。

打顧家走上一遭,雲棠磕傷的口子並未來得及處理,本就生疼,此時也不推卻,坐將下來,留雲臨應話。

雲臨知祖母這關恐不好打發,只得拿出殺手鐧,上前躬身屈膝在雲祖母跟前,乖巧的在其腿上捶按起來,“祖母你看,先前雲棠一直跟著我做事來著,你道我為何放了她歸家來,可不是為著將虞韻堂開到舒城來?雲棠任事的水宅是這舒城名頭極響的人戶,掌著要緊的關係,予我有著大大的好處。”

“呵,我說怎麼舅婆婆問話,棠妹妹的事兒臨哥兒這般上心,搶著趟兒的答詞,原來卻是為著自個兒的鋪子。”

一啞嗓子聲兒響起,雲棠一眼瞅去,可不是遲朗嗎?

遲朗見雲棠看過去,忙討好的一笑,雲棠鼻頭皺起,這人怎還是這般討厭!

到底是偏著男丁些,雲臨這一番話,雲祖母顯然是動搖了,已然認真考慮起來,族親見狀心思各異,雲母臉色沉著,雲父憂心忙看將過去,關切的眼神教雲母心中堵塞緩上許多。

這遲朗……雲棠氣悶,恐雙親與雲臨、雲祖母生出嫌隙,便開口道:

“其實祖母有一事不知,彼時我入水宅也不全是為著臨哥哥,需知在臨哥哥手上做事掙得銀錢雖多,可實在操勞。而水宅不同,主子聘我讓做的都是輕巧的事,便是讓我喂喂貓兒什麼的。那貓兒看著雖醜,但主子可寵了,說來也是奇怪,那麼多丫鬟婢子,那貓兒偏生粘我粘得緊,主子無法,平日裡才對我格外看顧些,通緝一事確是誤會,現下既能幫著臨哥哥,又能賺閒錢,故棠兒不想辭了去。”

“你啊,整日裡淨想著耍懶,如此……不辭便不辭罷,臨兒的事兒務必放在心上,不可懈怠,知道麼?”雲祖母板著的臉總算見了晴,一手慈愛的拍著雲臨的肩膀,可見是疼到心裡的。

雲棠忙疊聲應下,一事已畢,遠道而來的族親便有些坐不住了,吵嚷著要出門賞舒城夜色,秉待客之道,雲父雲母自然作陪,僅留了雲棠雲臨在家,兩人相顧看,狂舒一氣。

“來,再叫聲臨哥哥來聽聽,適才叫的那般乖巧,讓我聽著好生悅耳!”雲臨笑道。

“美得你,要不是祖母重男丁輕女子,我何需露出一副妹恭兄賢的樣子來!”

雲棠無奈道,但覺乏累,招呼著雲臨道:“本姑娘累著了,快來馱我回房!”

雲臨兩指夾著她鼻尖毫不客氣,“欺負我不是,信不信我立馬喚祖母回來!”

然他話雖這般說,卻是任命的蹲身將其背上,照顧妥當才離了去。

夜市街頭,燭火熒光盛天,街巷行攤售貨,好不熱鬧。

眾人皆玩鬧,只雲母除外。雲父見雲母神色鬱郁,尋著當頭哄著,雲母揹著人小聲怨道:“娘對雲臨未免太過偏向了些。”

雲父低聲安慰:“臨兒爹孃去得早,幼時無依仗,大時又辛苦,娘覺著那孩子可憐,偏心也是無法,你多擔待點,想開些。”

“可我總覺著水宅不是清淨地,棠兒必是為著臨兒不得不在裡間做事,方才她所說你當我瞧不出來麼,根本就是為了安大家的心,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雲母心裡實在不是滋味,為雲棠委屈萬分。

雲父心疼雲母,柔聲道:“孩子的事兒未必像我們想的那般,臨兒是個做事穩妥的孩子,你瞧這些年他對我們如何?也是頗為孝敬不是?”

雲父說得沒錯,雲臨確是待她們一家子極好,一時雲母默聲,雲父偷摸著握了握她手道:“等客離了,我帶你吃好吃的去,切莫再愁了!”

雲母不禁泛笑,也不多說了,只轉頭仍覺不對,回家便私下拉著恪姨於灶房竊語了幾句,半晌兩人才一臉平靜的出來,回了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雲父帶族親們遊郊後,雲母在妝奩裡翻出兩塊兒銀錢,與恪姨一同出現在水宅大門,門口小廝一聽是找三院贖人的,忙叫了憐月出來,而幾句話下來,憐月知二人贖的是雲棠,秀眉一蹙,道:“這丫頭的事兒我做不得主。”

話畢,將人帶往脂膩色香,交與了婧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