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棠回了水宅,脂膩色香內卻沒個人影,出了院子尋個丫鬟問了,才知水穎崢及兩位僕奴皆被老夫人喚了去。

她無甚擔心,只去膳房與前些日子新來的小廚娘嘮嗑了許久。

再回脂膩色香,依舊不見人影,她往院中的搖椅上一躺,落得安逸舒適。正愜意時,忽一道黑影逼近,她側目一看,竟是水二少。

“是你?”水二少想是未曾會見到她,頗驚訝道。

雲棠連忙起身行禮,恭敬作禮道:“二少爺好!”

水二少默了一瞬,眼神幽暗,免了她禮數道:“我倒未想到三弟房裡的人竟是你。”

“奴婢是三少爺的浣洗丫頭。”雲棠順眉道,就怕這水二少胡亂猜測,顯得她好像與水穎崢有什麼不清白的干係似的。

水二少輕笑起來,“為何我聽說三弟房裡一個叫雲棠的丫頭,擔得是丫頭的事兒,享的是主子的福呢?”

“二少爺,您可是睿智之人,當知聽說的事兒不可輕易當真,奴婢做事勤快,在這脂膩色香內誰不知曉,您這般說,到時候賬房扣我銀錢,我向誰找理兒去。“雲棠道,就著旁的茶壺為他斟茶一盞,模樣瞧著極其溫順。

“罷了罷了,我不與你說笑了,今日我來,實有一事有求於你,還請你千萬應承。”水二少接過她手中茶盞,清冷的眉眼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求?雲棠不知他一個主子,為何對她這樣的下人用到“求“這個字,心內微妙,道:“二少爺請說,奴婢要能做到,必定應承。”

“前日三弟一夜未歸,昨夜被人瞧著同……阿詩一道出入別苑。”水二少道,面色十分難看,握著茶盞的手指指節因太用力而泛白,“我思前想後,只有你這個丫頭能救他們。”

阿詩,就是二夫人,孃家姓秦。

雲棠隱約有些明白過來,在這世風之下,沾花惹草算不得什麼,可小叔子和小嫂子那可是……醜事,沒逮著也就罷了,逮著了便是犯法的事兒。

要說上次見水二少發病的夜裡,她就瞧出些問題來,倒不妨水穎崢如此大膽,勾搭水大少爺的妾室不說,竟然連二嫂子都敢下手,果然是浪中人才,風流無度。

此時,她對水二少是萬分同情,又有千分崇拜,同情他頭頂鮮草叢生,綠意盎然,又崇拜他遭到背叛後,還能費盡心力尋人救助,然她想不通自己又有何能耐能救那對“恩愛夫婦”,便道:“此事奴婢恐是幫不上二少爺,還請二少爺見諒。”

水二少道:“幫得上,你只需在我孃親跟前稟明,那夜同三弟出入別苑的人是你即可。”

她忍不住想笑,忽覺水二少有些天真,道:“二少爺想的既然是替罪羊的法子,尋別的女子也可,為何獨找上我?要知前兩日是我的歸假,我的行蹤老夫人隨便一查就會露餡兒,於事無補。”

水二少唇角帶起一絲苦笑,“這等醜事,我也不願拖旁人下水,然你可知此事處處瞞了下來,便是這宅院的下人也無人知曉,本可從此揭過,卻是三弟沒有半分辯解,當著我娘和府衙中人,竟是預設了那目睹之人所言。也虧得我們素與官門有幾分交情,人家才許了只要三弟否認了去,此事就算了了,否則只得將二人送入府衙,定罪沉入河中。”

雲棠一怔,怪不得與府中旁人嘮嗑時沒聽到一點訊息……倒是不知水穎崢為何明明能脫罪,卻是這般作為,讓人捉摸不透。

“那目睹之人和府衙的官爺眼下就在我們府中麼?”

“正是,所以我這才來尋你,三弟和我夫人的性命,甚至水宅的聲譽都託在了你的身上。”水二少道,一手按住她的細肩,臉色凝重。

雲棠心下總覺得何處不對,幾分急躁道:“少爺既打算認了罪,我再去說上些什麼也不頂事兒吧。”

水二少緩道:“試上一試,聽說三弟往日裡最是疼你,或許能聽進一兩句。”

疼她?

水穎崢明明就在折磨她。

雲棠此時甚想挖苦一番,想了想還是作罷,現下的身份,她可沒甚資格,“那我去去吧,若是不管用,主子們可不能怪罪於我。”

水二少點頭,當下便帶她往水老夫人的院中走去,到了那處也不通稟,直接進了廳中。

亦步亦趨的跟在水二少身後,她也不敢抬頭胡亂看去,直到被人不輕不重的一拽,她才略掃了眼四周,又埋頭跪了地。

她這一掃,也瞧清了廳中的情形:那首座坐著的是一位面色黝黑的漢子,五官正氣,拿的是一副清正的官架子;左側是兩位府衙差士打扮的男子,須帽紅褂子,坐立不安的,仿若水宅的椅凳有針尖似的;右方坐著水老夫人與水二少,黑麵戾氣,嘴唇緊抿,應該是氣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