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貧瘠的原故,時硯沒有開靜音的習慣,他向來睡眠較淺,在手機振動到第三秒時,睜開了眼。

從床頭櫃拿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硯怔愣住,同時注意到時間。

凌晨,兩點五十三。

“喂。”

接下電話,時硯的嗓音還有點透著睏倦的低啞,他邊起身揉了下額角,想讓意識清醒些,聽見電話對面說:“哄我睡。”

“……”時硯動作頓住,“現在?”

“現在。”

在少女說完第二句話,時硯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的確聽到了,細微的哭腔。

“好。”

時硯沒有好奇追問,掀開被子,下床,穿鞋,趁著手機微弱的螢幕光摸索到書桌前,拉開臺燈,桌面乾淨整潔,睡前,他把習題冊都收回書包了。

時硯沒有去開書包的打算。

既然本質上都是閱讀,且習題的閱讀並不是那麼的方便,他想,乾脆就找適合閱讀的東西好了。

時硯目光巡視著書架,視線停留在一本叫做《昆蟲記》的書上。

他抬手,抽書,坐下,揭開封面頁。

時硯一直沒有說話,這段安靜的間隙被電話那端的少女誤以為他反悔,不想哄她睡覺了。

“你在幹什麼?”

她發出詰問,聲音冷冷的,口吻稱得上無理取鬧了,如同一隻處於警惕狀態的刺蝟,發脾氣時理所當然的伸出每一根充滿負面情緒的尖刺。

“半天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我在找書。”時硯解釋。

少年坐在書桌前,並沒有因為睡到一半被打斷且始作俑者專門吵醒他就是為了要求他哄她睡覺,而表現出任何的不虞。

他安靜的承受她的遷怒。

檯燈照在他一側冷清的臉龐上,顯得五官愈發立挺,他身上穿著白色體恤,純棉的,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柔軟、乾淨,將白日裡那份總是冷淡的距離感衝散了。

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他聲音聽起來也是低低的,透著股溫和的意味。

“習題冊的閱讀題都念完了,剩下的都是理科題,聽上去,可能會枯燥。”

一句話,刺蝟豎起的尖刺全部偃旗息鼓。

“……哦。”少女聲音先是乾巴巴的,末了,又用熟悉的口吻催促他,“那你,快點。”

這是一片老小區,居住在這兒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紀退休在家的老人,老人家的作息時間歷來按部就班。

已經這個點,除卻遠處的路燈,外面一片漆黑,萬籟俱寂。

唯有某棟居民樓四層的窗戶獨獨亮起一盞燈,而窗戶裡,少年好聽的聲音低淡響起。

“……”

當時間指向凌晨的三點四十八分,語音電話那端聲音靜默。

時硯以為盛鳶睡著了,停下,伸手要去拿桌上的手機。

“不準掛。”

少女冷不丁的出聲,她語氣又兇巴巴的道:“時硯,你敢掛,你就完了。”

“……”微頓,時硯抿唇,問:“還要念嗎?”

快一個小時過去,盛鳶已經確信噩夢讓催眠劑暫時失去了作用,再繼續念上一個小時她也不會睡著,所以,沒必要念了。

但是——

盛鳶抱膝坐在床頭,落地窗外凌晨的月亮高高懸掛,耳邊很安靜,偶爾有花園裡植物枝葉被風浮動的細微簌簌聲,冰涼的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她很小一團的身影上,也微微照亮四周。

這是一間奢華的起居室,佈局與擺件無一不顯貴氣,白日裡看起來雅緻的地方,一到夜晚,所有黑暗就會全部冒出來,將盛鳶一個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