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濤被調任一部擔任部長之後,心裡很不舒服,他把一切的怨恨,都集中在作為工場長的上司王大勳身上。

他恨王大勳嫉妒他跟南部走得很緊,認為王大勳是借南部失勢之後,對他伺機報復。

首先趁著裝配被盜事件,藉機製造輿論,大肆渲染,把他管轄的裝配部門從二部分離出去,另外成了一個四不像的部門。

其次,在員工罷工之後,利用員工對南部的不滿,又一次將自己的下屬部門,電鍍課、塗漆課等兩個部門、再次分離了出去,和原來的裝配部組合成為一個新的三部。

最後,給他來了個釜底抽薪,以部長崗位輪換的名義把他調離二部,把經營好幾年的根基給他肢解得四分五裂。

可光恨有什麼辦法?誰要自己運氣不好,攤上了南部那個主,當初看他那為所欲為的勢頭,做事果斷的勁頭,對中方直接管理,日方參與並透過同級協調的管理機制,不滿要徹底改組的架勢,自己以為機會來了,可到了緊要關頭,功虧一旦,又能埋怨誰呢?

現在王大勳手握生殺大權,自己現在已在刀俎之內,職務又在何濤之下,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

他心裡期盼自己在一部能有所建樹,製造一個奇蹟,改變日方高層的對自己的看法,抵消王大勳對自己偏見,對日方可能造成的影響,同時希望南部有朝一日迴歸。

帶著這麼的心機和期盼,他在離開二部之際,對王大勳只提了一個要求,希望能准許課長孫將,隨他一同前往一部工作。

“儘管工廠沒有這個先例,但是你特別提了出來,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同意你的要求。”

王大勳很痛快地答應了何濤的要求,並希望他能在一課開好一個新的局面。

“何濤,你的要求,我都滿足,如果再把一部沒有搞好,到時候不好交代的就是你了。”

“我明白,崔場長,我們拭目以待吧!”何濤躊躇滿志,以為有了孫將的幫襯,自己一定會在一部,有個良好開端局面。

教師出身的何濤哪裡知道,一部是工廠裝置自動化程度最高部門,技術含量很高,沒有對機械加工基礎知識的全面瞭解、程式化的電腦自動化知識的儲備,是很難玩得轉精良的裝置的。

而對於機械製造與自動化裝置專業,科班出身的孫將來說,也只是學了書本知識而已,紙上談兵比趙括還過猶不及,何況他本身對本專業毫不興趣,只是多讀了幾本企業管理的書籍而已,譬如人物傳記《松下松下幸之助》《流水線管理技巧》等等。

在二部他們曾經用此作為心靈雞湯,開展思想教育,統一二部管理人員行為規範,開始還起到了一些好的效果,主要原因是大家覺得很新穎,有著很強烈的期待感。

可時間一長,不能用於工作實際,特別是在日資企業,突出強調動手能力,加之二部作業簡單的實際狀況,這些心靈雞湯越來越和這個氛圍,顯得格格不入,大家捨棄就成了順其自然的事了。

而對管理人員用來考試的那些流水線管理技巧,只是用來吸引大家的眼球而已,時間一場,他們覺得那些知識、理論與企業現場的作業環境,牛馬毫不相干,久而便失去了興趣,還引起了無聲的反彈效應,說得人多了,自然引起日方高層關注,中方高層調查,被中方高層認為是失敗的培訓,不提議花大力氣實施。

這次到了一部,又像在二部那樣,如同一轍,搞起了車輪培訓,引起了強烈的反彈。

首先是那些掌握一門技術的高階技工,其他部門基本沒有四圈級別的高階技工,但在一部,卻司空見慣,四圈級別的高階技工,隨機器設施、複雜精度可見,五圈級別的特級技工,也不乏其人,他們的待遇比同級的課長、部長還要高。

對這些的管理用其在二部的方法,顯然是行不通的。

何濤對含有技術、技能的管理人員不能駕馭,對現場安全管理的忽視、對上夜班員工勞動紀律的鬆散管理,疏於防範,導致了員工夜班操作失誤,出現了人為的安全事故。

一個女工在凌晨三點左右,打盹作業,把模型沒有放入槽內,倉促左右,被液壓機的衝力壓碎,磨具碎片四濺,個別碎片正好撞到女工頭部,其當場昏死過去,幸好晚上行政人事部有值班,及時送到了醫院,至今還昏迷不醒。

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早上,中方高層得知此事感到震驚,日方董事會得知此信感到吃驚,他們認為不可思議,連這個手腳聯動裝置的精密裝置,都出現這樣的事故確實讓他們費解。

更難堪的要數何濤、孫將兩個了,他們得此噩耗之後,何濤一時腿發軟,打了一個冷戰,而年少輕狂的孫將聞到這個訊息,嚇得渾身哆嗦,很長時間不能自控其內心的恐懼。

上午十點,應日方董事會長平原要求,召開課長以上人員現場會議,新廠的楊工場長也被要求出席,日方三巨頭,會長、副會長、總顧問都參加會議,足以看出日方、中方管理層對此特大事故的重視程度。

何濤、孫將兩人低著頭、貓著腰、小心翼翼來到會場,心情十分複雜,內心的恐懼只有自己知道,他們等待著工廠的職業生涯的宣判。

“今天臨時把各位請來,看看現場希望能引發我們深思,”王大勳開始主持性發言,“就在昨天的凌晨三點,這裡發生了一起駭人驚聞的特大安全事故,這位女工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各位你們聽了,是什麼樣的感受?而一部的部長、責任課長你們此刻的心情又是如何?良心何安?”

“我曾經多次大會、小會不同場合提醒,日本企業注重動手能力的培養,特別是希望高層管理,既要懂技術,更要懂管理,可我們有些高階管理者,卻熟視無睹,另搞一套,把耍嘴皮當能力,譁眾取寵,有意吸引高層眼球,以為是管理能力彰顯。”

王大勳說著掃了下面一眼,當他看到人群中個子最高的何濤、孫將兩人之後,“中方高層曾善意提出改善建議,有些部長、課長還認為是故意找他們的茬,現在可好了,出了大事了,到現在連個態度都沒有?”

何濤、孫將聽到這裡,臉刷的紅的像個雞冠似的,心裡像打翻的五味瓶子,酸、甜、苦、辣、鹹,柔腸百轉。

他們兩個羞得恨不得鑽入地縫,以此躲避在場其他人的歧視的目光……

更讓他們難堪的是平原會長那犀利的語言,讓他們感到了壓抑,心裡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