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高約三丈,勾簷廊角極盡天工。

明初的建築,兼具蒙元鯨吞天下的雄壯,又有華夏技巧繁複的雕琢,可以說集盡天下建築之美。

大明天子朱元璋曾在皇覺寺出家,故而宮中也有不少釋道中人,因大明禁左道,便將這些主動投奔官府有度牒,在朝中備案的正道僧人道士多有褒獎,賞賜豐厚。

這些釋道中人也極為上道,四處遊方掛單,必言大明天子恩德。

而且有度牒的僧人和尚,自覺與大明教,彌勒教等左道偽教有別,也對左道大加打壓。

畢竟,異教還可以感化。

但是一教之中的異端,必得除之而後快。

我大明自有國情在此。

剛剛收下鄭和,朱雄英便被先生叫進去點卯,這大明皇子教學,和私塾一樣,皇子和太孫,到了時辰都需由先生點卯,授課的大都是翰林院的侍郎,講皇明禮儀,諸侯規範,四書五經,也講算術,天文,地理,兵法。

而鄭和,卻被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和尚叫到了文淵閣樓上。

他長的很莫名其妙,說話也很莫名其妙。

身材魁梧,身披黑衣袈裟,一雙眸子好似虎眼,炯炯有神,鼻子凹陷,看人時,雙眸極為突出,仿若擇人而噬的猛虎。

“大師,不知您叫我來所為何事?”

鄭和也是一臉懵,自己剛剛和小主分別,就被這個大和尚叫到了文淵閣上。

大和尚咧嘴笑了笑,他雙眸在笑的時候會變得更大,盯著鄭和上下看了一遍,讚道:“小可你乃是有佛緣之人,貧僧擅長相面,我觀你面相……”

鄭和卻打斷了他。

“好教大師知曉,我只是個剛進宮的小內侍。”

鄭和家學淵源流長,遍歷諸教,本身對於神佛之事,不是那般篤信,他更相信人力可為,因為他家父家祖都是虔誠的天方教徒,日夜禱告,偌大家族卻還是一朝破碎。

如今的他,不信那神鬼之說。

大和尚名為道衍,又叫姚廣孝。

如果朱雄英在這裡,肯定能認出這個面相似虎的大和尚。

道衍也不回答,看向遠處,此刻是清晨,不知為何,天邊的雲朵極為妖豔,火燒雲在空中張牙舞爪,好似是烈焰噴薄,一輪紅日自火中緩緩升起,與此同時,無數道璨星搖搖欲墜,閃爍著點點星火,即將熄滅在白晝,驟然一顆妖星劃破了天際,將天幕勾出一道傷疤來。

白日血雲,且有妖星降世。

“看,天降異星。”

“小可你尚且年幼,等你頓悟之時,便明白貧僧與你有莫大機緣,你我皆為俗世所困,機緣一到,頓悟成佛。”

道衍仰起頭來,身上袍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鄭和,而鄭和也是禮貌地跟他告別,徑直離去。

“真是個怪人……”

鄭和小聲嘀咕。

道衍看了他兩眼,忽然像是心有靈犀,眸子卻猛地看向了文淵閣中,坐在最後一排桌子上的朱雄英,只見這位皇孫身材明顯比其他皇子高大,且面色紅潤雙眸炯炯有神,精光四射。

如鶴立雞群,似群星之主。

更讓道衍和尚吃驚的是,朱雄英雖然看似坐著,實則雙腿懸空,扎著馬步,腰桿子當家。

作為長年在外遊歷掛單的僧人,道衍也有武藝在身,自然不會眼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