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與鄭氏走出宮城,一路面無異色,直到上了馬車,袖中的雙拳緊握,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鄭氏不明原由,以為是他不滿禮部郎中一職,於是寬慰道:

“禮部郎中雖非高位要職,卻也是一司主官,大有作為,夫君無需為此介懷。”

高睿也只是短暫失態,他對高澄與元季豔的孽情無可奈何,若是高澄強佔,身為人子,縱使拼了性命不要,也得救母於魔掌。

然而自小與元季豔相依為命,他深知對方心中情愫,卻也無法對她惡語相向。

鄭氏一番言語驚醒了高睿,他不敢教妻子看出異常,連忙恢復了常態,對鄭氏輕笑道:

“是我失了計較,多謝娘子開解。”

馬車開回趙郡王府,將宮城與其中的汙穢遠遠拋在了後頭。

高澄派遣芸娘為元季豔準備了一間宮室歇息,安排信得過的宮人服侍。

好不容易盼到了晚上,他躡手躡腳偷熘到了宮室外,輕輕叩響房門,便聽屋內傳來熟悉的聲音:

“門沒鎖。”

高澄推門而入,只見朦朧的燭光下,元季豔坐在床沿,雙眸似水,動情地望著自己。

一番雲雨,高澄擁著元季豔,還在回味方才的溫柔,卻聽元季豔低聲道:

“人常言,色衰愛弛,陛下卻愛憐如故,妾身常悔恨當年在晉陽,先帝不是為我許婚陛下。”

高澄懶洋洋道:

“只要你我如今能夠長相廝守,又何怨舊事。”

卻發覺元季豔將自己摟得更緊。

“陛下情意,妾身銘感於心,日後會在府中虔誠為陛下祈福,但請恕妾身不能再為陛下侍寢。”

高澄驚訝地看著懷中的婦人,他失神呢喃道:

“是因為高睿?”

元季豔預設了這一原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初兒子年紀小,自己情難自禁,與高澄偷歡,但私會多了,早晚會將事情傳出去。

如今高睿眼瞅著已經成婚,將來甚至會有子嗣,元季豔越發恐懼私情曝光的時候,兒子、孫兒受人譏諷。

對於元季豔來說,高澄終究是比不得高睿重要,事關高睿的名聲,卻也能忍痛割捨這段孽緣。

如胡太后般為了情郎與權力,能夠毒死獨子的終究只是少數。

高澄能夠理解元季豔的顧慮,他側身緊緊抱住元季豔,輕聲道: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曾強迫你,若是將來改變了心意,儘管遣人傳信,我會在別院的地道口等你。”

話是這樣說,但兩人都知道舊情難再續,相顧無言,搖曳的燭光下,兩個影子再次纏繞在一起。

最後的一夕之歡,通宵達旦,原本要留元季豔在宮中多住幾日,可天明時分她便整理了儀容,在高澄額頭上落下一吻,出門拜別過婁昭君後匆匆離去,只留下高澄獨自一人坐在榻上,回憶十五年前那個一身孝服的女子。

趙郡王府,王妃鄭氏聽聞元季豔歸府,大感意外,她分明記著皇帝是讓婆婆在宮中多陪伴太后幾日,怎地又急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