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迎駕,高孝章到得很早,高澄分明已經派遣騎士於昨夜通報行程,將在正午時抵達洛陽,然而才只是黎明,建春門剛開不久,高孝章便冒雪趕來,只是還有人比他到得更早,二弟高孝瑜已經候在門外。

高孝章快步走過去,脫下自己的錦裘披在高孝瑜的身上,勸說道:

“時候尚早,父皇車駕還未啟程,寒風冷冽,二弟不如先往門洞裡烤火。”

此時建春門尚未戒嚴,多的是出入洛陽城的來往百姓,眾人看見高孝章自己凍得直哆嗦,也要把錦裘讓於高孝瑜,無不對高孝章友愛兄弟的舉動交口稱讚。

高孝瑜沒想到高孝章居然耍這種心眼,於是摩挲著高孝章為他披上的錦袍,激動地哽咽道:

“大兄衣裳單薄,才應該避一避寒風,就讓阿弟代為瞭望,大兄且去門洞裡取暖,若是望見了父皇車駕,阿弟定會告知。”

高孝章自然不肯,來這麼早不就是為了展現對父親的孝心麼,弟弟在外頭受凍,自己在城門洞裡烤火,這算個什麼事嘛。

於是高孝瑜趁機將錦裘還給了高孝章,他倒是有心讓這傢伙多受會凍,但風雪交加的氣候下,不管兄長衣裳單薄,只顧自己穿得厚實,傳進父皇耳中可不是什麼好事。

兄弟倆在城門外站了不久,三弟高孝琬也匆忙趕了過來,顯然是得到了稟報,不願讓兩個哥哥專美於前。

至於老四高孝瓘、老五高孝琮,這兩人可就沒有眼線為他們通報訊息,睡到天色大亮,才與一眾大臣趕來建春門,望見三位兄長立雪城門外,也不知道三人是不是故意一動不動,身上積累了厚厚一層積雪,遠遠望去跟個雪人似的。

就連竇泰都與其餘人感嘆道:

“三王立雪迎父,皆至孝之人,此陛下之福,社稷之幸。”

在朝臣一片頌揚聲中,睡眼惺忪的高孝瓘打了一個呵欠。

若非乳孃掀開被子催促,他還真起不來,這麼冷的天氣,縮在被窩裡多舒服呀。

一想到三個哥哥天還未亮就要起床,黎明時候就趕來建春門,高孝瓘暗自感慨:果然奪嫡不是人幹得活。

高孝瓘自認與儲位無緣,自古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三位兄長的生母併為夫人,皆有望後位,而高孝瓘身為第四子,生母不能為外人所知,註定不可能成為嫡子,從而彎道超車。

自己能夠繼承大統的唯一可能便是三位兄長或死或廢,而父親又未有嫡子。

在他看來,這種事情未免太過天方夜譚,故而自曉事起,他便從未奢望過儲君之位,只想做個將軍,馳騁沙場。

沒有對儲位的貪念,便也無需在如兄長們一般在人前作偽,於是三個雪人與百官在門外迎候高澄的時候,高孝瓘帶了五弟高孝琮在城門洞裡烤火。

高孝琮年僅五歲,自小在母親元明月的叮囑下,跟在四哥高孝瓘身後,元明月的想法倒是簡單,高孝瓘無望儲位,讓兒子與他親近,總好過跟了其餘三位哥哥。

儲位之爭有且只能有一個最終勝者,元明月自然不願讓高孝琮冒著三分之二的失敗風險去站隊三人之一。

人就怕對比,三個哥哥立雪迎父,兩個小的在烤火取暖,百官背地裡對二人指指點點。

高澄來到建春門時,高孝瓘、高孝琮小臉蛋被火暖得紅撲撲,而高孝章三人凍得嘴唇發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