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昭酗酒的毛病高澄是清楚的,早些年也勸過,婁昭也聽勸,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是偶爾小酌幾杯,可後來獲知收復關隴與高歡過逝兩個訊息,大喜大悲下,便又大喝上了。

高澄對婁昭的身體情況的擔憂並非多餘,他熟讀史書,但史書中並沒有關於婁昭的卒年記載,只能明確他死在了高氏建國以前:‘齊受禪,詔祭告其墓,封太原王。,

秋收以後,另外安排幾人入關分領關中軍事,也是對突發事件的預防,而非提防婁昭叛亂。

太昌十年七月十九,高澄車駕行至長安,與舅父婁昭的照面。

「還請舅翁保重身體,切勿濫飲,莫忘了孫主薄故事。」

一見面,就聞見了婁昭身上未消的酒氣,高澄忍不住勸說道。

於公於私,他都希望婁昭能夠牢記當初孫搴醉死的教訓。

婁昭清楚甥兒是為了自己好,很痛快地便答應下來,表示今後定會適度。

舅甥兩人短暫寒暄過後,執手入城,往刺史府赴接風宴,席間言笑晏晏,而洛陽城裡,一場大戲也拉開序幕。

齊王高澄離洛數月,曾經下罪己詔自責的元善見卻又故態復萌,居然在一次朝議上,提出要遷三河之民百萬戶充關隴。

尚書左僕射、侍中孫騰勸諫道:

「三河乃朝廷糧稅重地,若遷百萬戶向西,關東糧食減產,朝廷何以為用!」

元善見對此斥責道:

「孫僕射好不曉事,遷戶於三河辛勤耕種,若往關隴,便不事生產了!若非關隴無田乎!」

關隴自然是有田的,隴山貧瘠,但關中著實土地肥沃,至少現階段的關中是這樣的。

孫騰不能對,中書令司馬子如又勸道:

「百姓故土難離,還望陛下以蒼生為念。」

元善見卻不退讓道:

「三河之地,幾無可分,太昌初年,一丁可得田百畝,至今卻不足半,民多怨之,而關中良田卻無耕者,分三河剩餘之民,耕關中無主之田,正是以蒼生為念!」

司馬子如啞口無言,戶部尚書崔季舒又哭窮道:

「陛下,如今國庫空虛,正該休養生息的時候,遷徙、安頓無一不是花銷。」

說罷,用手指著今兒早上用草木灰染成灰白色的雙鬢,哭訴道:

「微臣才二十七歲年紀,就已經為財政拮据愁白了頭髮,還請陛下三思。」

元善見一望見崔季舒就來氣,先前這人搬空了自己內庫,後來鹽利入洛陽,愣是一分都不肯給他,哪怕給他置辦一身新衣裳也好啊,自己作為大魏天子,整日穿著件補丁衣服,這不只是丟的自己的體面,也是在丟齊王的臉呀。

可崔季舒卻鼻孔朝天,對前來索要的宦官說什麼‘國用方亟,朝廷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咧,天子就莫要來打這筆錢的主意了。

忍住心底對崔季舒的厭惡,元善見沉聲道:….

「如今國庫得鹽利,財政稍有改善,崔尚書何以有此言,今日縱有所出,待將來關隴振興,所得千百倍於遷民損耗,崔尚書又何吝區區安遷之費。」

崔季舒還要再勸,元善見卻打斷道:

「崔尚書若再以國庫空虛為由,朕今日便與你共往府庫,親自盤點!」

聽得天子威脅,崔季舒趕緊閉上了嘴。

侍中封隆之出來打圓場道:

「茲事體大,陛下不妨先遣人徵詢齊王意見,再做決議。」

元善見聞言勃然大怒:

「事事請示齊王,在你等心中,難不成齊王才是大魏天子!而朕只是傀儡不成!」

先前出言勸諫的孫騰、司馬子

如、崔季舒、封隆之,以及還未來得及發言的李元忠、楊愔、崔暹一個個如遭雷擊,趕忙叩首請罪,神色盡顯惶恐:

「陛下!臣等只是為國事進言,絕無此心。」

你說為什麼只是齊王一黨在請罪?因為宗親大臣們都在看戲,要是有人能在議事的明光殿裡售賣瓜果點心,只怕會被搶購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