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願意留在我身邊,擔任庫直。”

高澄沒有太多兜轉,稍作寒暄後,便徑直問道。

紇奚舍樂情難自已,激動地拜謝道:

“蒙世子看重,舍樂豈敢推辭,願護衛左右,以性命保世子周全。”

雖然不知道高澄為什麼會找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受到提拔,但紇奚舍樂自覺他與高高在上的渤海王世子素昧平生,人家真要坑害自己,沒必要繞彎子安排在身邊當貼身侍衛。

高澄當然不會去坑害一個忠心護主的人,他向紇奚舍樂頷首道:

“快起來吧,稍後晚宴,你隨薛虎兒在我身後侍衛,無需攜帶兵刃。”

說罷,又對薛虎兒道:

“阿虎,你將舍樂帶去換身衣服,稍後再與我去大堂。”

薛虎兒應諾,帶著紇奚舍樂告退。

年少的鮮卑武士被餡餅砸中,到現在都沒從巨大的驚喜中緩過神來。

高澄嘴角帶笑,其實這場面試無論紇奚舍樂如何反應,都改變不了自己對他的喜愛。

對事不對人,對人不對事,高澄在這兩種態度之間來回切換。

安靜的廂房內,高澄頭腦清明,繼續默記在洛陽時就已經準備好的晉陽文武具體所立功勳。

晚宴即將開始的時候,高澄並沒有如高歡一般端坐大堂主位,而是奉命在在府外迎賓。

每有賓客登門,哪怕只是在城門處互通了姓名,高澄也要親切地握住對方的手,將對方功績逐一細述,如數家珍。

這一次晉陽之行又何嘗不是自己與晉陽文武們彼此間的一次面試。

他拉著斛律羌舉的手,不無遺憾道:

“許攸為袁紹獻上奇襲許昌之謀,袁紹不納,方有官渡大敗。去歲西征,父王不能用將軍之計,實為憾事,澄每每思之,無不扼腕嘆息。”

高澄所言是斛律羌舉為高歡獻策,由他領精騎奔襲長安一事。

嘴上是這般說,但犯了高澄自己,只怕也要如高歡一般躊躇。

與關西的決戰,他也不敢將希望寄託在一個武川籍將領的身上。

高澄這番話,斛律羌舉雖然受用,但也不敢應下來,他連忙道:

“敵情未明,相王自當慎重,羌舉為將,只需思慮一隅,相王為帥,卻要謀劃全域性。誰也不曾料到士卒竟如此輕敵無備,若非相王所止,羌舉分兵襲長安,只怕早已身陷關中。”

高澄對斛律羌舉的應對很滿意,又岔開話題道:

“當年賀拔勝襲殺天使,據兗州叛亂,澄領京畿兵東進與之戰,賀拔勝棄軍而逃,獨留五千部曲,澄裁撤老弱,得四千武川精壯,他們隨我征戰數年,履立戰功,也讓澄明白一個道理,並非所有武川人都附從西逆。

“西征雖敗,玉璧、潼關猶在手中,關西人丁凋零,宇文泰待死之人而已,然而,西征敗軍之際,將軍雖出身武川,卻能恪守忠義,馳援玉璧,不與西逆合流,澄心甚慰之,澄不喜得潼關、玉璧,喜得將軍這等忠勇之士。”

高澄特意將斛律羌舉當日逃往華陰(玉璧),說是率部馳援。

但最讓斛律羌舉感動的是他之後那番言語。

父親曾為武川鎮將,在懷朔與武川爭雄的大背景下,他沒少受到同僚們暗地裡的排擠。

也不是沒想過投奔西魏,但東西魏之間實力差距擺在明面上,不願與宇文泰同處死地,這才在西征大敗中,依舊堅定東軍立場。

如今高澄一席話,相當於是在為他證名,斛律羌舉雖是武川人,卻始終心向懷朔人賀六渾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