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命令都已經下達了?”

“是的,母親大人,昨日子時大將軍抵達之後信使就已經派出了,昨天天黑之前就應該都已經抵達,此時此刻,所有的城池應該開始最後的清理的了,最快到天亮之前可以完成,哪怕最晚的,也不會超過明日正午,料想應該不會和北伐大軍發生衝突。”

“嗯,不錯,往成德方向派出的信使呢?”

“依照母親的人的建議,每四個時辰派出一隊信使前往鄴城派出信使求援,剛才第三隊求援的信使已經出發,另外根據時間推算,第一隊派出的信使應該已經抵達了鄴城。”老婦人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將目光從自己的養子的身上移開。

“郭戎、張泰成二位將軍。”

“殿下!”此時此刻,坐在廳堂中間主位置的正嘉誠公主,只不過嘉誠公主這個封號的使用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李純的敕書完成,李純的意志也已經被送往長安,等到中書省將詔書起草完畢經過門下省稽核,宗正寺完成記錄備桉,晉升的程式完成,最多半個月之後,她將成為大唐的魏國大長公主。

身著文士衣衫的自然就是嘉誠公主的養子,檢校司空、左金吾衛大將軍、魏博節度使。

被嘉誠公主稱呼為安道的軍將原名為田興,是首任魏博節度使田承嗣的堂侄,和田承嗣、田季安一樣同屬於雁門田氏的一員。

田興自幼愛讀儒書,精通兵法,善於騎射,作戰勇勐,又知禮儀,深受田承嗣、田續的喜愛,等到田續執掌魏博的時候,田興已經成為了相州刺史,在雁門田氏之中也算是舉足輕重。

如果說田興和其他人田氏有什麼不同那就是,田興是魏博軍內,少有的忠貞、正直,忠於朝廷的存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算作是魏博軍中的異類。

這就使得田興處於了一種比較悲催的狀態。魏博高舉造反大旗,比如田承嗣的侄子田悅掌權,魏博參與

“二帝四王”之亂的時候,田興沒有任何意外的被罷免。而當魏博和朝廷較為親近的時候,田興就會被重用。

就比如嘉誠公主下嫁,田續和朝廷親善的時候,田興就迅速的恢復了相州刺史,相州兵馬使,幫助田續穩定了局面和權力。

而這一次,最初隨著田季安參與叛亂,田興毫不意外的再次被罷免。只不過,相比較當時持續了數年之久的

“二帝四王”之亂,這一次河朔三鎮的叛亂僅僅三個月不到就急轉直下。

賦閒在家的田興迅速復起,同時名字也從田興改為田弘正,在嘉誠公主的主導之下,直接擔任了魏博軍軍衙內都知兵馬使。

兵馬使這東西在不同的時代所擁有的的職權和範圍不同,而在安史之亂之後,都知兵馬使不僅掌控兵權,而是還有一層儲帥的身份。

而田弘正在復起之後,則直接以衙內都知兵馬使的身份直接接管了魏博軍最後,也是最為精銳的一萬多魏博牙兵。

至於田季安和田弘正對面的兩人,則是從白馬趕來,在魏州停留了已經整整一天一夜的郭戎和張泰成。

按照郭戎修改之後的計劃,郭戎和張泰成將各自率領一支規模兩萬騎兵的兵馬出擊,從而和西、北反向出擊的莫靈均所部形成呼應。

兩人之所以沒有和自己所處的兵馬匯合而是冒險的進入魏州……一來,知曉魏博反戈之後制定的計劃和之前平推有很大的區別,總共四萬騎兵以及超過十萬戰馬、馱馬、糧草的集結也需要時間。

二來,郭戎希望從主動投誠,反戈一擊的田季安和嘉誠公主的手中得到足夠的支援,畢竟最瞭解王承宗和劉總的,只能是在河北和他們勾心鬥角了幾十年的魏博鎮。

事實上,田季安以及嘉誠公主都給郭戎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尤其是嘉誠公主。

郭戎和張泰成冒險進入魏州之後,為了躲避成德、盧龍存在的眼線和細作,一直躲在了嘉誠公主所在的庭院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有看到長安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積攢的太多的話語需要有人來抒發,郭戎和張泰成兩個人結結實實的給嘉誠公主當了一天的樹洞。

然而就是這一天不到的時間,使得郭戎對於這樣一位下嫁藩鎮,年近六旬的老公主有了深刻的瞭解。

從真正進入大唐開始,郭戎真正佩服的人不多。率領三千白髮兵死守龜茲的安西大都護郭昕算一個。

憑藉半殘之軀,守衛大唐,拱衛大唐,掃平障礙,為大唐披肝瀝膽,鞠躬盡瘁的太上皇李誦算一個。

以身飼虎,和親草原,安撫四代回鶻可汗,幾乎憑藉一己之力扭轉了大唐、回鶻關係,解決大唐困境的前鹹安公主李璇算一個。

最後一位則就是這位嘉誠公主。比起前面三位,嘉誠公主無論是功績和事業都沒有那麼偉大,但是透過一言一行,郭戎明白嘉誠公主和前面的三位是信時候滿面的淚水,郭戎知道,支撐這位公主走到現在只有恢復盛唐雄風的那種意志。

看到嘉誠公主穩坐釣魚臺,自信滿滿的分析劉總、王承宗、嚴綬、盧從史、甚至李師道等人的性格和特點,設定陷阱,郭戎知道,論心機,論思辨,這位年近六旬的大長公主也是一個把人性和人心研究到了骨子裡的人精。

看到嘉誠公主穩坐魏州,分析河北局勢,分析不同處理方式對大唐未來不同的影響,郭戎知道,這位大長公主胸中的錦繡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

看著嘉誠公主根據自己分析,從容不迫、慢條斯理的,調配人手,下達命令,郭戎簡直不敢相信,擁有這樣的統帥之才的竟然只是一位公主。

看著嘉誠公主用平靜到極點的語氣講述那些本質上在她授意之下下達的命令,徵召青壯、搶掠糧草、屠戮豪門,郭戎更感覺到的是深深的恐懼和敬畏。

在郭戎的記憶中,以這種帶著笑容方式,下達如此血腥的命令的人只有一個——太上皇,李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