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讓楚鶯對親情最後的幻想盡數破滅。

她笑了下,卻是帶著淚花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包廂裡分明開放著暖氣,那股寒意卻直往心臟中鑽去,楚鶯感受不到世界給予她的半點善意,父親病逝,被宋斂羞辱,又失去得來不易的工作。

原以為找到了母親,有了避風港,沒成想得到的卻只有一句“不就是想訛錢麼”,她掐紅了自己的掌心,重得要流出血來。

“既然這麼厭惡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尤萍對她的質問反應平平,“你爸爸沒有告訴你嗎?”

看她的表情是沒有了。

“我跟他是意外,後來我回中州,他來找過我,”尤萍氣定神閒,舉起面前的茶杯,“那個時候,我就跟他說清楚了。”

這些都是楚鶯不知道的,她不敢去想父親是怎麼跋山涉水離開村子,來到中州去尋找自己的妻子。

難怪她考上大學,父親不願意送她過來。

“他是你的丈夫,你憑什麼這麼對他?”

“我跟一個種地的會有什麼感情?那時候我年輕貪玩,才會有你。”尤萍裸色的指甲輕點信封,“這些錢,是我唯一可以給你的。”

“你不愛他,但不能踐踏他。”

“我踐踏了,又怎麼樣?”

她的口吻太過自然,如利劍,穿透楚鶯的心臟,“當時他來找我,抓著我求我回去,說你想我,還帶著村子裡種的果子,你說,丟不丟人?”

楚鶯緊握的手在發抖。

“我沒跟他廢話,找人就把他丟了出去。”

“你是人嗎?”

尤萍眉宇一沉,“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們父女對我來說,就是汙點,你更別妄想我會認你。”

楚鶯將眼淚收走,笑著打斷她,“你的女兒要結婚了對嗎?”

尤萍一怔,“你會怎麼知道?”

拎著包,楚鶯站了起來,這次譏誚與嘲諷的笑到了她的臉上,“你的女兒這輩子都要用我用過的男人,你說我怎麼知道?”

*

來時沒帶傘,離開時只得淋著雪往前走,漫無目的,不知終點。

沒了力氣,楚鶯在樓下的公交亭下坐著,等待雪停,耳邊都是尤萍刻薄的言語,雪花飄落到臉上,融化成水,混著她的淚,一起流下。

難怪那麼多年,楚父再沒提過尤萍,小時候楚鶯哭著要媽媽,被村裡孩子說成是沒媽媽的野孩子,後來上了高中,讀了大學,看著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兒,她們富足健康,有家人疼愛。

楚鶯卻連一雙新鞋都買不起,在她們四處遊玩,在寢室吹空調時,她舉著廣告牌,站在烈陽下,只為賺取生活費。

這些時候,尤萍都陪在她另一個女兒身邊,陪她遊山玩水,將她送上芭蕾舞臺,竭盡全力培養她,給她尋找最優的結婚物件。

不公混雜著怨恨,以鋪天蓋地之勢席捲,冷風灌進楚鶯的鼻腔中,讓她一度喘不上氣,反胃想吐。

地上的雪被轎車輪胎碾壓,碾成灰色的雪泥,一臺白色轎車駛入車站,後排的車窗降下,露出尤萍的半張臉,她已經從楚鶯跟宋斂關係的震驚中走出來。

坐在車裡,她將包著的錢丟到楚鶯腳邊,“我不管你之前跟宋斂是什麼關係,但之後離他遠點。”

楚鶯雙拳握著,放在膝蓋上,身體在抖動。

尤萍繼續道:“還有,他們就要結婚了,別再拿你跟宋斂的事來炫耀,你爸爸這些年沒有教過你禮義廉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