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邁入了第一個低溫階段,談雀景的身子熬不到嚴寒,日漸衰退,醫生已經束手無策,只能任由他這樣凋零下去。

黃昏的景色灑落在他安詳的臉上,他的眉眼溫和,一如初見時那樣。

最近楚鶯時常聽到談概跟他爭吵,他想要帶談雀景回故鄉,總這麼留在中州不是辦法,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這裡發生的。

他哪裡也不想要去。

談概拿他沒辦法,總是站在床邊掉眼淚。

沒有什麼比看著最親的人逐漸死去更痛苦的,短短几月中,他從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學會了獨當一面。

談雀景很欣慰。

每每見他,總是要叮囑他,照顧好楚鶯。

這些日子醫生已經撤離了談雀景的家,少了那些人,屋子裡更空的,清寂的空間中,楚鶯存在的煙火氣給予了少量的溫暖。

她親自下廚,做菜給談雀景吃。

她的廚藝比大學時好了許多,這些年在村子裡生活,被歷練了出來,扶著談雀景下樓吃飯,他堅持要自己走路,還沒有虛弱到那種程度。

這種時候,不忘紳士禮儀,替楚鶯拉開了桌椅,「來坐。」

楚鶯眼神中顯露著無奈。

「應該讓阿姨做菜的。」談雀景不願楚鶯做這些,可這是她心甘情願的。

「我留在這裡本身就沒什麼用處,只是做點菜而已,沒什麼的。」楚鶯遠沒有他所想的那麼嬌貴,「你嚐嚐,有沒有長進?」

上一次做菜,是大學時搬家。

在新家裡,楚鶯下廚,談雀景幫忙,兩人擠在狹小的廚房中,像是最平淡普通的夫妻一樣,談雀景站在後,不像是青年精英,更像是跌入煙火中的普通人,拿起桌上的黃瓜片就往嘴裡塞。

那個小小的空間,盛著他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

他所希望的,一直以來就是那麼簡單而已。

可這次吃楚鶯做的菜,更像是在告別,談雀景知道,自己是有了這頓沒下頓的人,所以無比珍惜當下。

「我記得上一次,你還因為湯裡多放了鹽自責。」

那是楚鶯第一次煲那麼名貴的燙,多一味鹽,湯的味道就變了,可談雀景還是很給面子地全部喝掉了,晚上卻渴得到處找水喝。

那個時候的事,現在想來卻是有趣的。

「我以後再也不會那麼馬虎了。」楚鶯說著,垂下眼眸。

這一桌都是清淡的,談雀景很給面子,多吃了一些,順著楚鶯的話問了下去,「那宋斂的事情呢?你還沒見到他嗎?」

「沒什麼好見的了。」

宋斂的那些話,楚鶯沒有告訴談雀景,如果讓他知道,又要波及他的情緒,這是她自己的事,不該牽連其他人。

談雀景為她做的夠多了。

「為什麼沒什麼好見的?」談雀景追問下去,這事不塵埃落定,他怎麼好放心閉眼,「他還不肯見你嗎?我幫你約他。」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