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名字談雀景忘不掉,一筆一劃,是貧困生資助申請單子上的名字,是爬上鵲南雪山時,同心鎖上的名字。

站在雪山的最高處,談雀景跟楚鶯迎著劇烈的風霜,她的髮絲被風吹在談雀景的臉上,他從後摟著她,跟她一起將鎖留在山上。

她的頭髮很柔軟,談雀景至今沒有忘記她身上的氣味,她說話的方式,笑容如刻在他心中,不會被時間沖淡。

上了車,談雀景神色凝重,靠在座椅中,耳邊迴盪著宋斂手機中的聲音,是一個女人,跟楚鶯的音色很像,不同的是語調。

她向宋斂撒嬌,道歉。

嬌滴滴地說:“我不小心燙到腳了,你回來給我帶點藥好不好?”

宋斂的眉目間分明是有笑的。

但語氣維持著冷漠,“不好,自己不會去買嗎?”

“宋斂……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的腳都燙傷了,還怎麼買?”

談雀景認識中的楚鶯,從來不會這樣說話,她是靦腆羞怯的,開口說話總是慢吞吞的,跟師大的那些明豔女孩兒不同,她的臉上訴盡了苦楚與貧困。

她時長穿著一件白色的半袖和淺色牛仔褲,鞋子穿到邊緣開膠都捨不得買新的,卻願意花錢去買英語磁帶。

談雀景在她的老師那裡知道她的家庭條件,私下幫過她。

可她沒有接受,反而找到他,將錢退了回去,面上是堅韌無悔的高傲,被掩藏著的卻是高傲之下的一點羞憤。

她說,“這不是我應得的錢,我不要。”

談雀景問她,“那什麼才是你應得的錢。”

楚鶯回答他:“勞動所得。”

“勞動所得,是指你套在玩偶衣服裡,一張張發傳單的所得嗎?”談雀景說這話時很輕慢,透著冒犯。

楚鶯漲紅了臉,想也沒想,將那些錢扔到了他身上。

那時年輕,身在高處,正是談雀景人生最志得意滿的階段,見了個感興趣的漂亮女人,想要相處一下,也許不發生什麼,如同在街邊見到一隻漂亮的流浪貓一樣。

談雀景一開始只是想要逗逗她,畢竟那時他跟梁曼因的協議婚姻要三十歲才可以結束。

但情感是最容易失控的東西,等他反應過來,早已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車輕輕停下。

司機藉著後視鏡,看向後座的人,霓虹落在車內,映在談雀景臉上,他眼下有一點溼潤,回憶往昔,像是又流了淚。

那一年談雀景是怎麼被騙回家,又是怎麼冒著暴風雨開車逃離落下殘疾的,都好似歷歷在目一般,每一幀都是慘痛的。

跟在他身邊多年,他的苦楚,只有司機老付知道。

*

帶著禮物回去,宋斂路上去藥店買了藥,為了跟他講和,楚鶯唯一的辦法就是在自己身上弄點傷口。

這次是燙傷。

腳踝上燙了一整片,紅紅的,浮著黃色的水泡,有些嚴重。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宋斂,“我還以為你一氣之下又去找紅紅,再也不理我了呢。”

“我早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

什麼紅紅綠綠,都是李饒硬安排給他的。

最近為了楚鶯,為了退婚,李饒組局叫了宋斂許多次,他都沒有賞臉參加。

將藥扔給楚鶯,“自己擦藥,我休息了。”

步伐緩慢了許多,就是等著楚鶯拉住他,她輕拽著宋斂的衣角,“幫我擦,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