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李小琨如何在六歲的時候就被皇爺爺要求寫論文,為了早日回家與爹孃團聚,叼著毛筆,抓耳撓腮,一宿未眠。

劉真人到了養濟院就發現了這座養濟院與普通官府所辦養濟院的不同來——這裡,特別乾淨!

當晚,他看到孩子們拿著自己的鋁製小臉盆,鋁製小杯子,還有豬毛做的牙刷,老老實實排著隊,去盥洗室沾著粗鹽粒子刷牙、洗臉,一部分人去洗腳,還有一部分去洗澡。

有孩子不老實刷牙,只漱了口就想矇混過關的,立刻被這裡的管事娘子揪出來,要求他再次刷牙,刷夠時間又看著他洗完臉。

之後又在本子上記了他一次過,說要是再被抓到一次,就罰他兩天不許吃飯。

劉真人看孩子可憐,剛想上前勸阻,卻又看到另一個身材粗壯的婆子,手裡拿著一根藤條,驅趕十來個破衣爛衫的孩子在洗澡間外頭排排坐好。

不一會,那些孩子被要求將衣服脫光了,婆子用鐵質的火鉗子夾起他們的衣裳,扔進一個大火盆裡燒了!

接著,這些孩子被婆子們剪了手上和腳上的指甲,最後又將頭髮都剃光了。

最後這些被剃光了頭髮的小禿瓢們,被婆子挨個領去洗澡間洗澡。

也不知那婆子做了什麼,洗澡間時不時發出孩子們的慘叫,只聽裡頭的婆子道:“叫什麼!瞧你這頭皮爛成這樣,怎麼能不治?忍一忍,塗了藥,半個月就好了!”

邊上有個管事娘子看出劉真人的疑惑,便向他解釋:“真人莫怪。那些都是新來的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頭上身上全是蝨子,不治不行!”

“可剃人頭髮也……”劉真人遲疑。

那管事娘子笑道:“真人莫怪。那些蟲兒的卵都在頭髮裡面,剃光頭髮才不容易復發。我們也是為了孩子們好。這些規章制度,都是太原那位娘娘制定的。”

劉真人張了張,既然是王妃定的規矩,他可真就不好說什麼了,揹著手在原地轉了幾圈,只道:“明兒我幫你們瞧瞧那治面板的藥水。”

洗澡間裡再次傳出孩子的慘叫,劉真人皺眉,那管事娘子卻像是習慣了一般,面無異色地笑道:“真人,您先洗個澡,住處已經給您安排好了,有些許簡陋,您別見怪。”

接著那管事娘子又一副為人師表的語氣對劉真人的小徒弟嚴肅道:“費小道士,來了咱們這兒,你也要守咱們這兒的規矩,第一要緊的,就是不可隨地大小便!就算尿急了也一定去茅房,或者回自己屋裡用虎子,可明白!抓著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知道了!您放心吧!我好歹是個修道的,不是山野流氓!”小道士紅著臉,又羞又窘的。

劉真人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這管事娘子這樣告戒自己的徒弟,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的,把他當成什麼人了!

劉真人嘆氣搖頭,乖乖跟著小朋友們一起刷牙洗臉,洗完澡後,被給了一套乾淨的舊棉衣,最後被領著去了教職工宿舍,折騰到半夜才睡下。

次日,劉真人早起練功,發現大部分教師和孩子都還沒起來。小徒弟在另一張床上也睡得跟死豬一樣。

四處都靜悄悄的,只有食堂廚房屋頂的煙囪已經開始冒煙了。

劉真人揹著手,藉著微弱的天光四處打量這裡。

短短几年時間,竟然是已然發展成了一個小鎮的規模。

遠處,似乎還有蓋了一半的屋子,以及工人們的搭建的臨時窩棚。

難不成還在繼續建屋子?

這麼想著,劉真人繞著原本的報恩寺所在的那座山小跑了一圈,跑到原本山門下,看到原本的掛著“報恩寺”三個大字牌匾已經被換成用金粉寫了“科學學院分校”幾個大字的一道帶浮雕的白色半圓形大拱門,邊上還有一個小號一個的牌匾,在左邊,指著半山腰幾棟藍瓦白牆建築物的方向,上書:“昭月小學順天府第五分校”。

劉真人雖對這兩個學府早有耳聞,卻從沒去看過。

一時間有些心癢癢的,想著今日就跟養濟院的常娘子說,自己想去科學學院和報恩寺參觀。

不過沒能如願,早飯過後就被常娘子拉到養濟院的醫務所打工去了。

昨天那群剛被剃了頭髮的小光頭們排著隊,乖乖坐在診療室外頭,排隊依次進入房間。

常娘子給了劉真人一張表格,上面寫了:耳、鼻、喉、眼,四肢,手、腳,胃、心、肝、脾、肺、腎、腸,屁眼……等等專案。

這就是要劉真人全部檢查一遍的意思。

醫務所裡頭還有另一個姓陳的老太太。常娘子喊她作陳大人,劉真人料想這位應當是有品級的醫官。

劉真人想,這養濟院裡的娃娃們可真是走運!竟然有個有品級的醫官專門照顧她們!

這老太太偏偏穿得很樸素,一身素棉布直綴,外頭又罩了一件未經過染色的窄袖苧麻罩衣,頭髮也用素色的麻紗罩子罩住了。

她自己穿,身邊跟著的十來個學徒也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苧麻罩衣,頭上套著麻紗發罩。

他們看起來都是十幾歲的女孩,一個個都斯斯文文十分乖巧的樣子。

再瞧瞧自家這個沒用的小徒弟,劉真人竟然有些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