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漆黑一片,陪伴龔維則的只有手電筒昏黃的光。

十八年如一日,小龔慢慢變成了老龔,而老龔早已對這一片瞭如指掌。

開著手電筒與其說是為了照明,更不如說是為了陪伴。

咯吱咯吱……

單調的腳步聲蘊含著一絲美感,龔維則很是享受。

然後,他看到遠處站著一個人影在向他揮手,笑了。

“龔叔,進屋整點啊?”

屋裡燒得很暖和,四十瓦的燈泡發著昏黃的光芒,炕桌上只有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瓶散裝酒和兩個酒盅。

牆上掛鐘噠噠噠的想著,邊上是老塗的獎狀和老塗自己……

龔維則脫下大衣、放下手電筒,走到老塗身前,伸手輕輕的給他翻了過來。

牆上老塗笑的還是那麼開心,龔維則看得出神……

“龔叔,來,先走一個暖和暖和……”炕上塗自強滿上酒盅喊著。

龔維則抿抿嘴,把老塗又翻過去,轉身上炕拿起酒盅。

吱,塗自強一口悶掉。

龔維則靜靜的看著酒盅裡的小燒良久,深吸一口氣……

吱……

“龔叔……”塗自強拿起瓶子滿上酒就要開腔。

“等等……”龔維則抬起雙手緩緩摘下自己的大簷帽,轉身端端正正的放在箱蓋兒上,長吸一口氣,“說吧……”

“我車間主任徐紅兵龔叔你記得吧?也在咱們光子片兒……”塗自強靜靜的看了龔維則一眼,開口說道。

龔維則點點頭,眼睛看著盤子裡的花生米。

“他剛升車間主任沒幾天,就買了兩輛腳踏車、一個收音機,兩塊羅納爾手錶……”塗自強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塊羅納爾就……”

“二百六一塊兒,兩塊五百二……”龔維則緩緩抬頭打斷塗自強,“腳踏車一百二一輛,收音機八十……”

塗自強點點頭,沒說話。

“五百二、二百四再加上八十,八百四十塊。”龔維則微微探身,看著塗自強的眼睛,“然後呢?”

“他媳婦兒劉麗娥是紅星木材廠的會計兼厂部出納……”塗自強頓了一頓,“他們兩口子沒有什麼負擔,工資加一塊有一百多塊。”

“嗯……”龔維則微微低頭,遮掩自己雙目閃出的那縷寒光,“他傢伙食還不錯,這我知道……”

塗自強微笑著拿起酒盅,一仰脖。

噠噠噠……

掛鐘鐘擺搖動……

“這兩口子肯定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龔維則攏了攏被大簷帽壓扁的三七分發型,“可木材廠不在咱們片兒,這種大案分局都不一定能插上手。所以……”

龔維則靜靜的看著塗自強。

“徐紅兵每天都順一些板塊回家,攢多了之後賣掉,”塗自強抿抿嘴,“收他板塊的……”

“叫老道兒……”龔維則再次打斷塗自強,攤攤手,“幹這個好幾年了,量還不小……”

“龔叔的意思我明白,”塗自強微微扭頭,“那麼一大堆板塊很扎眼,老道兒能一干就好幾年肯定有他的根由。”

龔維則笑了,低頭扒拉著花生米。

“龔叔說的對,這事兒直接市局下手最簡單。”塗自強說道這裡頓了一頓,龔維則翹起來的頭髮絲微不可查的顫了一下。

“那就算了,”塗自強微不可查的一笑,“不嘮了,喝酒喝酒!”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