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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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聲蕩過三重院落,攬月閣雕花門吱呀開啟的剎那,清梧忽然反手扣住門扉。
“窗欞格心少了兩根。”她指尖撫過斷裂的木茬,“用海南黃花梨做機關暗格,父親當年為護母親周全,倒是捨得下血本。”
燭火搖曳間,青黛從多寶閣暗格捧出個鎏金匣。
“姑娘離府前埋的物件都在。”她抖開泛黃賬冊,黴味混著墨香撲面而來,“王氏這十年換了八任賬房,但永隆三年四月那筆鹽稅虧空……”
話未說完,窗外忽有瓦片輕響。清梧吹熄燭火,藉著月光展開血玉,金絲投映的線條與賬冊缺頁處完美重合——揚州鹽倉地契的輪廓漸漸顯現。
“果然在這裡。”她將血玉按在空頁上,“當年母親購鹽倉是為平抑糧價,如今倒成了王氏勾結鹽商的鐵證。”
梆子敲過二更時,陸離的鴿哨聲自屋頂傳來。青黛推開北窗,一冊泛潮的漕運日誌落入懷中,扉頁粘著片靛藍布料——與寒山寺刺客衣料如出一轍。
“該收網了。”清梧蘸著硃砂在地契上勾畫,筆鋒如刀割開夜色,“明日祭祖大典,勞煩王夫人親自嚐嚐這醃了十年的苦果。”
雨打芭蕉,攬月閣的琉璃燈將沈清梧的影子拉長。青黛跪坐在蒲團上研墨,硃砂混著松煙墨,在宣紙上洇出點點血痕。
“永隆三年四月的鹽引市價,揚州府衙記為十二兩一引。”清梧指尖劃過泛黃的《漕運志》,抓起檀木算盤凌空一抖,二十三檔木珠噼啪炸響,“但沈府賬冊記為十五兩——王氏吞了整整三萬兩差價,恰好夠買下王家族叔的太湖田莊。”
窗外驚雷驟起,青黛倏地吹滅燭火。
兩道黑影從廡房頂掠過,牛皮靴底碾碎瓦上青苔。清梧就著電光翻開賬冊缺頁,血玉金絲投映的線條與缺失地契的邊角嚴絲合縫——揚州東郊鹽倉的輪廓在黑暗中浮現。
卯時初刻,雨勢漸歇。
王氏帶著六個粗使婆子撞開院門時,清梧正伏在案頭假寐,袖口沾著未乾的墨跡。“梧兒昨夜睡得可好?”王氏指尖叩了叩賬冊封皮,“這些陳年舊賬晦氣重,仔細衝撞了……”
“比不得活人晦氣。”清梧懶懶抬眼,腕間銀鐲撞上青瓷筆洗,“夫人可知十年前太湖發過大水?王家族叔那田莊的地契,用的是前朝戶部特批的‘抗洪義商’紅印——可那年朝廷根本沒撥過這筆銀子。”
滿室死寂中,西次間竹簾忽地掀起。
“好熱鬧。”一道清冷男聲破開僵局。
清梧瞳孔微縮——雲山錦裁就的竹青長袍,袖口暗繡龍紋,正是昨日窺見的那抹衣角。男人半張臉隱在斗笠下,腰間玉佩卻露出半截“蕭”字篆刻,茶香混著血腥氣從他指節滲入空氣。
“這位是九王爺引薦的茶商蕭先生。”王氏急聲打斷,額角滲出冷汗,“今日來查驗貢茶賬目……”
“蕭某冒昧。”男人徑自坐到清梧對面,斗笠邊緣雨珠墜在她展開的賬冊上,“姑娘這手‘飛珠斷賬’的絕技,倒是讓我想起一位故人——前朝戶部尚書林大人,最擅以九章算術破貪腐案。”
清梧腕間銀鐲鏗然撞上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