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栩其實邊說著邊有些心虛,其實剛醒過來那會兒,因為之前很多年的記憶全部空白,她的情緒並不穩定,但簡英在她童年的記憶一向是溫柔又讓人依靠的形象,她又不忍對簡英發火,所以只能是再多的不痛快都強忍著。

而什麼都憋著不說便讓她的性子十分的敏感,不然也不會因為蕭霖城的偶然搭救就一下子把心思撲到他身上了。

宋伊依一下子被她的話吸引過去,其實她對期栩瞭解並不多,僅限於網上那些傳說,再就是從人力資源部那裡偶然聽過期栩大學畢業後曾在菲市做過助教,竟不知期栩的童年這麼「不幸」,瞬間一股同情的情緒油然生起。

「啊……不跟爸媽生活在一起?那你……我不是好奇,我就是,就是……」

她想說安慰期栩的話,但又怕自己的話反而會引起期栩的難過,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表達。

她小時候雖然跟著宋佑明背井離鄉到了廈市,可父母都從來沒有長時間地離開自己,她從小生活在雙親的呵護,家裡也沒有兄弟姐妹,享受著極致的寵愛,雖然不能跟期栩感同身受,但卻明白父母不在身邊的日子有多不好受。

期栩倒是很坦然,「這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中間那些年我跟家人走失了,後來是因為一場車禍碰巧被我媽的朋友認出來,這才重新回家,不過那些年經歷過什麼我也不記得了,也無從查起,總歸生活還是回到正軌,所以也沒什麼可難過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重新回家了!」

「嗯,你說的沒錯!」

宋伊依連忙點頭。

「就像你剛剛問的,會不會跟家人有意見不和的時候,當然會!我剛回到家的時候,我媽就是一心想要補償這些年的缺失,每天起早給我做飯,送我去學校,恨不得請假也要每天都陪著我,我那個時候都上大學了,心理上也接受不了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索性就住校了……」

「但住校之後,我媽也是每天去學校給我送飯,有時候還會把我們宿舍所有人的夜宵都承包了,這我哪能承受得住啊,理所當然地跟她吵了一架……」

宋伊依聽得入神,眼睛都瞪大了。

「我當然知道她這麼做的初衷,但是這種方式壓得我都快窒息了,而且我剛回到家,跟我媽也是那種半生不熟的關係,哪裡想得了那麼多,嫌她煩,嫌她管得多,甚至揚言自己有手有腳,學費也可以自己掙,不需要她忙前跑後……結果自然是傷她很深。」

期栩說著嘆了一口氣。

「當然爭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冷戰更不可能。」

「那你……怎麼做的啊?」

宋伊依再次被她吊起胃口。

「最重要的當然是溝通啊!總要彼此知道對方的想法,才能找到衝突的根源在哪裡,這一點其實我做得不夠好……因為我不是先低頭的那一個,是我媽先找到學校來,找了一個我沒課的時間跟我坐下來談的。」ζ°.XX.♂

「就只是溝通?」

宋伊依想到自己早上離開時,她老爸還一副不願跟她說話的樣子呢,她若是主動服軟,她爸會不會搭理她還不好說。

「溝通的目的自然是解決問題,而家人之間的衝突往往是互相讓步,只是那個時候的我還遠遠理解不了這些,都是我媽一味地讓步,為了讓我能消氣,還答應跟我約法三章,具體我就不和你說了,總之那時候的我真的挺不懂事的。」

「那後來呢?」

「因為我媽還要照顧我弟弟,所以她的辛苦自然不必說,偶然有次看到盆裡沒來得及洗的被褥,我閒著也是閒著就順手洗了,我媽看到了,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做好飯眼睛都是紅的……後來我也試過讓一小步,發現她都能感動好久,再後來隨著互相讓步的次數多了,也就漸漸形成了一種默契,有些話不用多說,也能相處得自然愉快。」

聽到期栩的話,宋伊依眼裡閃過羨慕。

其實從小到大,她跟母親要更親近一些,宋佑明更多時候都是驕縱著她,而她也樂於享受這種似乎天生就被賦予的縱容。

即便是她長大了,做的最多的討宋佑明歡心的事也不過是說些好聽的話,買些她以為宋佑明會喜歡的吃的用的。

後來她的母親病故,她只顧一個人哭得傷心,抱著宋佑明痛苦,卻從沒想過宋佑明心裡的難受絕不會比她少。

或許是這一個月來的分離,讓她覺得自己為了小時候的執念堅持去望市留在蘇起身邊是極為任性的,昨天目睹了廣播站發生的一切,又聽了許經舜的累累「劣跡」,她對宋佑明身邊的「豺狼虎豹」第一次有了深切的感觸,也是第一次有了想幫宋佑明分擔的想法……

是想法,不是衝動!

可是,卻沒想到在宋佑明面前卻被貶低成「任性」「天真」「瞎胡鬧」!

昨天她離開去廣播站的時候,宋佑明還誇她成長了呢……

委屈再次襲上心頭,眼裡也跟著盈滿了溼意。

察覺到宋伊依情緒的變化,期栩連忙補充道。

「雖然溝通很重要,但實際行動卻更有效果,而且家人之間哪會有什麼真正的仇怨?」

「實際行動?」

宋伊依眨了眨眼,終於還是忍不住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替他分擔一些壓力,昨天沈顧問不都說了,許經舜那人背後做了那麼多小動作,我跟我爸說要他不要像上次那樣仁慈了,他就說我天真,讓我不要任性,我怎麼就天真了?」

不知是太過憤憤不平,還是情緒到了某個極點,宋伊依的淚珠不由自主地掉落兩滴。

期栩遞上紙巾,勸慰道。

「先別激動,你是宋總唯一的女兒,他再怎麼樣也不會傷害自己的女兒,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