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我去開燈。”極度缺氧的呼吸喘得傅明哲也跟著緊張起來。但他聲音沉穩動作從容不迫,把魂魄遊蕩的夏小小安頓好,起身去開燈。

燈亮了,夏小小蜷在角落。那張蒼白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下更讓人擔憂。傅明哲回到她身邊,語氣輕柔安神定心。

“是不是做噩夢了?”

夏小小的額前沁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籠罩著一層慘淡的光。

見她說不出話,傅明哲的手遲疑了一下,然後果斷覆上那冰冷的額頭給她擦汗。夏小小沒有拒絕,那雙平時倔強的手,此刻緊緊抱著身子微微顫抖。

“別怕,我在。”傅明哲喃喃低語聲,一下一下撫平她的恐懼。

許久,她的臉色才緩和一點兒,抬起白皙的手軟軟抓住傅明哲的手臂。“我的手機呢?”

她的聲音是空虛的,氣息不穩。傅明哲趕緊四處摸索,一陣手忙腳亂終於在她腳邊的被子下找了躲起來的手機。

像是蓄謀了許久,手機剛送到她手裡突然炸響。夏小小原本放鬆的神經突然繃緊,身體又開始抖動。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個安全又寬大的的懷裡。

傅明哲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另一隻手快速地去按接聽鍵。電話顯示是卡卡來電。半夜親人來電,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傅明哲心頭。

他沒空思考,接起電話放在耳邊。

懷裡的夏小小很反常,沒了堅硬的外殼露出了柔軟的內心。她是真的恐懼,頭深深埋在傅明哲胸口,雙手把他胸前的衣服抓得起了皺。

突然的轉變,讓傅明哲覺得此刻自己對夏小小來說,居然是個非常重要的存在。他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他,夏小小孤身一人該如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她的弟弟,出事了。手裡的電話像是一顆滋滋作響的炸彈,不能就這樣把它送到夏小小手上。他把電話在臉上貼得緊了些,另一隻手捂住底端,冷靜地跟對方說著什麼。直到電話裡傳來一連串應和的好聲,他才結束通話電話。

即便有傅明哲在一旁不斷安慰,夏小小也依舊沒有從恐懼中回過神。她努力呼吸著,像是還未從巨大的夢魘中醒來。

傅明哲拍著懷裡的人,心裡沉重的像是壓著一塊巨石。

嘴巴更是糊了一層厚厚的漿糊,黏著得不知如何開口。可那是她弟弟,雖然第一次見面姐弟倆打打鬧鬧,可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很好。

他現在有些明白夏小小做噩夢的原因了。關心所致,心有靈犀。

“小小,你還好嗎?”感覺到懷裡的人不那麼抖了,他才抬起夏小小的臉,溫柔地看著她。

夏小小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才確定這不是夢是現實。傅明哲在她身邊,她的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夢魘裡的殘餘此刻消失不見。她的嘴巴一張一翕,艱難地嚥了咽口水,“我沒事。”

“沒事就好,我在你身邊。”這句溫暖有力的話戳痛了她神經,已經很多年沒人有跟她說過這樣的話了。想到那個可怕的夢,她眼睛一熱,淚就滾了下來。

“我做惡夢了。”她神色一暗低下頭去,雙手又抱緊肩膀。

“先喝口水。”傅明哲貼心地給她倒了一杯水。

夏小小彷彿沒看見,自顧說著那個噩夢。她怕不說出來,就會崩潰。

“我夢到我爸媽出事的場面了。可他們出事的時候,我還小,根本就沒有見過事故現場。”她吸了一下鼻子,不用去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在極力忍著悲傷。

“他們身上血肉模糊,我爸的眼睛閉得緊緊的,我媽被卡住了。她的眼睛裡溢滿了淚水,嘴裡含糊不清唸叨著,卻沒人幫她。場面那樣真實,我就站在那裡邁不動步子,不會哭不會叫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生命一點點消逝……”

巨大的嗚咽聲阻斷了她的話,一向兇巴巴堅強的姑娘,此刻弓起身子失聲痛哭。她想爸媽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噩夢,可這一次的夢,比以往更吞噬她的心。

傅明哲不說話,靜靜地聽她講著,希望自己的傾聽能分走她一些痛苦。

“我好恨,恨自己為什麼像個傻子,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雙手鬆開肩膀把頭髮扯得緊緊的。傅明哲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小小,你別這樣,你抓我的頭髮。”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能減輕她的痛苦。他不是沒有經歷至親的離世。可比起父親的去世,母親勒著他脖子的生活最讓他痛苦難。

可再難捱,他也捱過來了。他心裡的傷和盤踞在夏小小心裡的痛,一下子就融合了。

想到剛才的那通電話,他的心又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