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半空中扮演鬼的矮子停止了掙扎,戲臺後又傳來了道梆子聲,第三道血柱也淋在了幕布上,臺下所有的災民都開始興奮地高呼。

那增損二將中,臉上塗著紅臉譜的那位,緩緩走到臺前,然後俯瞰著臺下的眾人。

“再找個道士,再找個和尚,往你姚家那祠堂裡坐一夜,這事兒就算了了”

人群緩緩散開,還跪坐在地上不停發抖的呂清,也漸漸恢復了清明,他有些迷茫地抬起頭,卻忽然發現周圍的災民都圍看著自己。

暗道一聲不好,呂清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剛想走,卻被方才那回答自己問題的災民一把拽住。

“老鄉,你可真是好運氣啊”災民說著恭喜,可眼中卻全是羨慕。

什麼情況,還沒緩過神來的呂清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看向戲臺,卻發現那增損二將的天靈蓋上,嗖的一下又往上竄出了兩道白色氣流,隨後那兩個人竟都兩眼翻白,昏死在了臺上。

那下來的神,又走了嗎,呂清心中暗道。

圍觀的人群從中散開,呂清也看到了在最裡面的空地上,竟然還擺著一個大紅轎子,那轎子下都是散落的果皮,殼子,好些個手持長刀的家僕,就圍著這頂轎子。

那轎門忽然被掀開,一隻戴著玉石手鐲的肥手從中探出,然後又露出了豬頭般大小的腦袋。

那姚老爺看著人群后的呂清,眼睛一亮,隨後拱手道:“今夜麻煩道長了,姚某必擺宴重謝!”

聽到這句話,呂清憑空來了些氣力,他依稀記得剛剛聽見的話語,只是去坐一夜。

再說這東觀鎮也盡是些普通人和逃難的災民,心魔這種東西應該是不存在的。

想到可以胡吃海塞一頓,欣喜之下,呂清也拱手答道:“不打緊,不打緊!”

果然有個特殊行業的身份,走到哪兒都能派上用場,呂清下意識看了看自己這身道袍,心裡已打好主意,等今夜完了,就在姚家把衣服洗一洗。

一聲刺耳的嗩吶忽然在人群裡響起。

隨後便有人高呼一聲:“起轎!”

呂清看著那頂紅轎子被抬起,然後搖搖晃晃地朝著鎮子外駛去,自己也邁著步子,跟在了那轎子後面。

可還沒有走出幾步,身邊卻又忽然響起了震天的喧鬧聲,呂清甚至還被幾個紅了眼的災民,給撞到了兩三下,差些撞到在地。

這是在幹什麼,呂清看向周圍,隨著轎子的遠去,那些災民竟全部一擁而上,去搶那戲臺後剁了頭的三頭豬。有搶了豬頭直接跑的,還有衝到那豬身面前,竟直接張嘴就撕咬的。

無數人擠成一團,拼命地撕扯著豬肉,那猩紅的血被濺的到處都是。

許多人剛撕下一塊肉,卻又被旁人狠狠地撲上來,活活搶走了手中東西。這些災民們渾身是血,簡直爭紅了眼,他們不停地廝打著其他人,甚至還撿起了地上的石頭,用力砸向旁人的頭。

太過瘦小和年幼的那些,則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在方才落轎的那個位置,不停地舔舐著地上散落的果皮,恨不得把那東西翻來覆去地嗅。

這就是饑荒嗎。

或者說,這就是飢餓之下的人嗎,這還算是人嗎,呂清楞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過去曾在歷史書上看過不少災荒的記錄,可從未親眼見到這一幕。

“在長期的絕望之下,每個人心底裡都藏著殘忍”

老蟾爺的聲音彷彿又在呂清的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