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輕輕一哂。

“向賢。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樣。”

何向賢讓憤恨燒得全身戰慄:“我母親也是大家閨秀,留洋回來的大小姐。你當年不過是一個混江湖幫派的小首領罷了,娶到我母親,繼承了若大的家產開拓事業,手段不可謂不高明。但是我媽她——”向賢一時哽咽,“她在家裡苦苦等你回來,最後年紀輕輕便鬱鬱而終,何辜鴻,何六爺。你對得起我媽,對得起我外祖全家!”

六爺籲口氣,看著向賢的眼神變幻難測。半晌,他指了指跟茶几上的一隻漂亮的鐵皮箱子。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你自己看了就明白了。”

何向賢怔住,目光盯著鐵盒又是驚喜又是疑惑。

母親的遺物居然還有自己不知道的?

六爺望了眼激動的兒子不由感慨。

向賢已經大了,是要結婚的人了。許多事情,他應該知曉了。

何向賢迫不及待開啟了鐵皮盒。

一張張泛黃的照片,還有一紮扎儲存完好的信件。

何向賢拿起照片,神情怔忡。

幾乎所有的照片都是母親和另一個陌生男子的合影。

他們親密的在來茵河畔相依,在大學古老的教學樓下攜手賞花。兩人的眼裡滿滿都是濃烈得化不開的愛意。

何向賢放下照片。

母親在法國留學時有過男朋友?

那又怎麼樣?誰年輕時沒談過幾場戀愛?再說這男人從來沒有在自己生活中出現過,母親跟父親結婚後,肯定就和他斷了關係了。這樣想著,他轉頭看了眼神情凝重的父親。

再看著照片上男子英俊勃發的身姿,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急忙拆開只信封。

雅茵吾愛:

日軍侵佔華夏國土,其罪行罄竹難書。南京大屠殺猶在眼前,花園口決堤哀鴻遍野。國不將國,是為國民政府之無能;政府無能,是為國家之悲哀。吾身為華夏子民,焉能坐視不理?今日吾投軍救國,雖不能伴你左右,唯願保衛你與國民此生安泰。

……

署名:向楠生。

信紙跌落在地。何向賢似乎明白了,為何母親總是對鏡垂淚,為何總是悲傷難抑鬱鬱寡歡。

原來,不是因為常年累月不回家的丈夫,不是因為夫妻關係的澹漠婚姻的無望。而是因為她的心裡,住著另一個人。

那,向楠生呢?

他後來怎麼沒回來找母親呢?

何向賢慌亂的在盒子裡翻找,一張舊報紙躍入眼簾。黑色的標題觸目驚心:榆遼戰役陣亡將領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