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突然發現,其實皇帝這個職業,並不是什麼好工作。

就比如批閱奏疏吧,本以為都是國家大事,況且內閣都看過一遍了,自己只需要最後把把關,走一道手續而已,可是,等看到堆積如山的奏疏……

這也太多了!

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這麼堆在面前,給人一種視覺上的壓迫感。

這時候,他開始想念自己的小老弟了。

開啟一份奏疏,是羅通從懷來城送來的,上面就一句話:皇上您好嗎?

朱祁鎮有些摸不著頭腦,就這麼一句話,至於上一份奏疏?

於是,他將奏疏扔到一旁,然後又拿起一本,一看落款,還是羅通。

這份奏疏卻沒有問候,而是正經事。

上面詳細記載了懷來城最近兩年的變化,而且特別說明,葡萄產業園已初具規模,明年便可以有產出了,問題是,預計產量過大,不知如何處置。

畢竟葡萄這玩意,又不能儲存,除非做成葡萄乾。

朱祁鎮最開始的打算是將這裡建設成為葡萄酒基地,接下來需要找幾個會釀葡萄酒的匠人,前去懷來,開始準備工作。

他提起筆,一邊寫批覆,一邊都囔道:“羅通這個傢伙是不是老湖塗了,說事就說事,還要單獨上一份奏疏,還只有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懷恩在一旁伺候著,聽到這裡,想要開口,卻忍住了。

宦官不得干政,王振的前車之鑑在面前擺著,還是別摻和政事的好。

朱祁鎮寫完批註,又拿起一份,開啟後,愣住了。

還是一句話:皇上您好嗎?

我好你妹!

朱祁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是來批閱奏疏的,幾百份奏疏堆在面前,哪有時候和你們噓寒問暖?

緊接著,拿起下一份,發現……還是同一個人寫的!

而且,這份奏疏沒有廢話,一上來就是乾貨,洋洋灑灑上千字,句句鞭辟入裡,條理十分清晰。

朱祁鎮愈發感到疑惑,看到懷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問道:“懷恩,這是怎麼回事?”

懷恩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莫非忘了,此乃……慣例……”

“什麼慣例?”

“就是……自太祖皇帝時期,問安的奏疏和敘事的奏疏一般都要分開。”

朱祁鎮這才恍然大悟,好像在大明,確實有這樣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事情還要追朔到明初,當初有個叫茹太素的文臣,此人自幼飽讀詩書,非常有才學,而且還有一個文人特有的習慣,那就是賣弄文筆。

經他手寫的奏疏,動不動就是洋洋灑灑幾千字,而且還有不少生僻少見、晦澀難懂的詞語,以至於朱元章每次看到他的奏摺就頭疼不已。

不過,那時候大明百廢待興,讀書人都是寶貝,朱元章雖然心中不情願,卻也只能忍著。

直到有一次,茹太素又上了一份奏疏,朱元章一想到那些生僻字,實在懶得翻閱,就命中書郎王敏念給他聽,結果足足唸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有唸完。

更加要命的是,中書郎唸了一萬多字,朱元章聽的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這貨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