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群臣竊竊私語。

楊善臉上暗暗得意,想靠這幾個鄉間泥腿子翻桉,做夢!

若論口才,別說一介鄉野村婦,就是在場所有人加起來,自己也不見得會落入下風。

當初唐行古以一己之力,舌戰群儒,這還僅僅是自己手下一名普普通通的御史。

至於倒在血泊中張氏,在他眼中,不過如螻蟻一般低賤。

龍椅上的朱祁鎮,臉上似乎罩了一層寒霜。

他萬萬沒想到,這名婦人如此貞烈,竟會以死自證清白。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甚至都來不及阻止。

更加令他心寒的是,在場的諸位官員,除了唐行古和少部分人對地上的張氏表現出關切之色,更多的,則是無動於衷。

這是一種對生命的漠視。

想當初,八達嶺阻擊戰,眼睜睜看到那些無辜百姓被敵人殺戮的時候,只覺得怒髮衝冠,憑著一腔熱血,直接選擇出城迎戰。

現如今,這些錦衣玉食的文臣清流們,口口聲聲愛民如子,體恤百姓,可是,當一個鮮活的生命倒在他們腳底下,他們卻選擇視而不見。

朱祁鎮只覺得一股怒火自心頭而起,直衝腦門。

他很想下旨,將楊善這狗東西拉出去,一刀砍了,給這個可憐的婦人償命。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

衍聖公一桉,是文臣集團最後的反擊,想要推行新政,必須把他們的計劃徹底粉碎,不能留有餘地。

如果強行干預,那麼,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這場仗要贏,更要光明正大地贏,殺人不如誅心!

想到這裡,他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說道:“懷恩,把人送去太醫院,命其全力醫治!”

懷恩還未答話,楊善卻說道:“啟稟皇上,此婦人不守婦節,又涉嫌誣告,眼見事情敗露,畏罪自盡,臣以為……”

不等他說完,朱祁鎮便咬著牙說道:“朕說了,送太醫院!”

楊善皺眉道:“皇上……”

朱祁鎮怒不可遏:“住口!”

楊善還想爭一爭,但是看到朱祁鎮眼中的殺意,下意識地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他突然意識到,情況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樂觀。

懷恩走下來,招呼兩名小宦官上前,將張氏送去太醫院。

朱祁鎮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朕聽聞,三法司今日準備終審衍聖公一桉?”

刑部尚書俞士悅上前道:“回皇上,正是!”

他和楊善一樣,早已做好準備,既然已經決定,那麼,這一刻必須要面對。

新政推行之後,無異於日月換新天,自己這幾代人辛辛苦苦積累起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如果此時再不奮力一搏,以後就更沒希望了。

朱祁鎮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問道:“此桉在審理過程中,一直允許百姓參觀?”

俞士悅想了想,說道:“公道自在人心!”

“好一個公道自在人心!”

朱祁鎮冷笑道:“方才那個張氏,不算是人嗎?”

俞士悅依然不動聲色,說道:“百姓之中,亦有刁民,張氏行為不端,又涉嫌誣陷,不能代表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