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太多,這毒畢竟是你從孃胎帶出來的,三絕既能解毒,你也能。”老夫人說完,洛韶容抬起頭來,握著她的手,眯眼笑道:“能解或不能解,對我來說不甚重要。阿孃,可想再見見…莫微。”

老夫人不假思索道:“不必了,他知道的越多,對他越不利。”而後脫開手,從賬簿裡抽出一張無字信箋,“你見過淳昔了?”

洛韶容搖頭,似乎許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怎麼,師姐來信了?”她瞧著信箋,起身取了一盞茶水。

老夫人將信箋鋪在賬簿上,指尖沾水略過,便有一行小字顯現出來——師妹,速速離京,昔·筆。

“我亦不知昔兒的身世,三清也從未向我們提起。你們作別多年,她既然能認出你……”老夫人眉目一斂,隱有愁色,“想必,是因為你的武功路數。”

“既然師姐見過我,為何不與我相認?”

她與師姐分別數年,對師姐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十歲那年。

彼時,暮雲寨只是疏影殘存弟子的棲身之所,只粗製了幾所房舍,門前屋後有的是空地。

三清便設了練武場,在洛韶容還在苦練內功時,她帶來了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

那丫頭十分壯實,圓潤肥美。見來了新弟子,不少人來瞧她。

洛韶容的師兄們也還是些頑皮猴兒,梗著脖子就要與丫頭掰手腕。一輪下來,只有穩健的大師兄何瀟險勝。洛韶容聽說這事,忙要去看,內功心法什麼的盡數拋之腦後。

因洛韶容身份特殊,三清單獨在屋後空地上設了個小練武場,洛韶容整日裡打坐調息,比起前面的師兄自是不同。

她偷偷從門後探出頭,目光便鎖在練武場唯一一個女弟子身上。

橫眉豎眼,不怒而威。

三清瞧見懈怠的洛韶容,沉著臉招呼她過來。她也不扭捏,老氣橫秋的揹著手走過來,師兄們無不笑臉相迎,各個嘴裡都在說師妹安好。

除了那個新來的女弟子,打量了一眼似弱不禁風的女娃娃,不動聲色繼續練功。

“容兒,這是三絕師姐舊友之女,往後叫她淳昔師姐便是。昔兒,這是為師的嫡傳弟子,韶容。”三清做了介紹後,喚作淳昔的丫頭才露出喜色,然她面相兇狠,笑起來更顯得圖謀不軌,她抱拳:“韶容師妹。”

洛韶容也作揖,“見過師姐。”

因為沒有姐妹,自見過淳昔後,洛韶容便常常溜去前院,觀瞻他們切磋武藝。淳昔雖是女流之輩,功夫絲毫不差於男子,甚至還更勝一籌。

令淳昔氣悶的是,某一天,那黃花菜似的師妹站在她面前,仰著頭看著她,軟軟糯糯的道:“師姐,可以切磋一下嗎?”

萌化一眾師兄的小奶音對淳昔來說並不受用,她見師父在遠處點頭默許,這才應下了。淳昔習的是箭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

洛韶容比的就是她擅長的,二人約定好,兩人一組,一天之內,誰獵到的獵物多,誰獲勝。

淳昔沒有異議,在一群師兄中挑選了何瀟——他武功底子最好。洛韶容便選了古靈精怪鬼點子多的三師兄白衍之。

次日一早,淳昔便與何瀟一道揹著弓箭進山了。兩人計劃好,淳昔射天上的飛鳥,何瀟射地上的走獸。

倒是洛韶容和白衍之,日上三竿才出發。白衍之揹著一個比他還高的揹簍,肩上挎著兩把弓,洛韶容只揹著箭筒,手裡還抱著個巴掌長的竹筒子。

洛韶容素來喜歡打鳥摸魚,白衍之亦是這方面的天才。兩人對山裡的情況瞭如指掌,哪怕是問哪棵樹上有鳥窩,哪條溪裡的魚更肥,她們也是心知肚明的。

河畔水草豐盈,偶有撲騰撲騰的聲音迴盪在山谷中。白衍之找到了一處河灘,上面不少爪印,應有走獸常來這裡飲水。

他放下揹簍,從裡拿出繩索,在一旁的

歪脖子桑樹上設下幾個圈套。洛韶容也沒閒著,用水草編了兩個草環。兩人本就特意穿著柳綠短裝,戴上草環後,躲藏在樹上,很難發現他們的蹤跡。

不一時,風吹草動,野鴨子在水草裡覓食。白衍之對洛韶容使個眼色,兩人便各自取箭,搭在弦上,拉滿了弓。

只待許多隻鴨子結伴遊水時,一支冷箭破風襲來。鴨子嘎嘎叫成一片,還未游上岸,箭便穿透它們的身子。

溪水很快紅了一大片,白衍之疾步過去撿起鴨子,拔出箭後扔進揹簍裡,又洗淨箭上的血跡,對洛韶容邀功:“一炷香不到,就獵了十幾只。容兒,我是不是比大師兄厲害。”

洛韶容笑彎了眼,“師兄,去釣幾尾魚兒做餌。”說著,幾步下樹捧起竹筒子,開啟一瞧,白衍之當即頭皮發麻,只見是滿滿當當的蚯蚓,糾纏在一起緩緩蠕動,說不出的膈應人。

“……行,我就在此處。”他見洛韶容已背了弓,取了幾支他箭筒的箭,只能咐道:“日落前一定要回來。”

“好嘞!”洛韶容略一整理草環,沿著溪流,往深山走了。

山裡清涼,露珠未晞,不知名的山花暗吐芬芳,香香軟軟的在地上鋪了一層。忽然風起,激起花浪,落得滿身。洛韶容伸手,攤開掌心,駐足片刻,掌上殘紅如雨,馥郁之氣撲面而來。

正在她沉迷花間時,一陣摩挲聲傳進耳朵。她警覺的抬頭,便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眼。

一條黑鱗蟒蛇盤繞在樹上,幽幽吐出鮮紅的蛇信子,似乎在打量食物。

洛韶容心裡一緊,但她並不懼蛇蟲。這是一處斷崖,只有這一條崎嶇山路,路邊古木參天。她往日常與師父在此練習箭術,盤踞在空中的雄鷹便是她的靶子。她暗暗提氣,在蟒蛇蓄勢待發準備猛衝過來時,先它一步躍上另一邊遒勁的枝椏。

古木的樹梢被藤蔓連在一起,織成一張不見天日的大網。蟒蛇從那一端過來極其容易,洛韶容瞅準時機,拉弓射了一箭,箭羽冷冷的釘在蛇尾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