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和唐牧之擦肩而過的,正是張懷義的兒子,也就是張楚嵐的父親張予德,雖說此人沒有見過他,但一會兒要接觸張楚嵐的話,不出意外會再度碰面,引起他的警惕就不妙了。

現在的張予德很可能還不知道自己父親的死訊,唐牧之換過衣服,繞了一圈走到鶴伴山二小大門附近,他看到張予德站在校門外,於是盯著他眼看他在一群小孩子當中拉住一個小男孩的手,朝東邊的街道走去。

那小孩兒自然就是張楚嵐,似乎是因為剛轉學過來不久,他還沒有穿校服,在一眾規規矩矩的小學生中看上去有些顯眼,他自己似乎也對這種異於常人的現狀有些厭煩,被父親抓著,一邊輕聲說話一邊就走了。

他們並沒有避諱一些話題,只見張楚嵐仰頭看著父親有些憂慮的表情,有些怯生生的問道:“爸,爺爺還沒回來嗎?”

“呼——沒呢!”張予德一直皺著眉頭,從鼻子長出了一口氣,有些悶悶地說道,聽上去他心情並不好。

沒等張楚嵐說話,張予德攥緊他的手忽地說道:“楚嵐,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在家裡待著,明早別睡遲了,記得上學。”

“爸,爸,是不是爺爺出什麼事情了?他這次怎麼走之前都沒跟你說過?”張楚嵐眼睛瞪大,忐忑不安的問道。

“別胡說!”張予德呵斥了兒子一聲,很快語氣又緩和下來,他抿了抿嘴慢慢道:“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把學上,嗯……我給你留點兒錢,完了你自己去學校把錢交給你們畢老師買校服,知道了不?”

“啊?那我們這兩年是不是都不用搬家了?”張楚嵐眼睛一亮。

“嗯嗯……”張予德的語氣有些敷衍,匆忙拉著張楚嵐回了村子。

從小學到張楚嵐他們爺孫三人住的地方,有足足五里路,走過去兩個多小時,他們家的環境不怎麼好,房子也是租的,只是在鄉下,鄰里之間關係倒是很融洽。張予德一改之前陰雲密佈的臉,微笑著和路上的莊稼人打過招呼,張楚嵐也跟著叫人。

“張哥,今天又是你接的楚嵐啊?”

“是是是,他爺爺回老家去了麼,小李,還和媳婦兒鬧彆扭呢?”

“婆娘麼事情海兒多了,沒辦法。”

“楚嵐回來了——小張,前兩天忙忘了,這眼看著到月底了,你就早些,就明個把那個租錢給俺吧。”

“好好好,嫂子你放心,租錢我晚上給你帶過來,我先去給娃娃做飯。”

當晚唐牧之看著張予德離開了村子,身法極快,是個高手。此前他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他這麼一號人物,看來這些年他們一家子隱匿的功夫都做得不錯。

唐牧之第二天直接來到了鶴伴山二小附近,秋日的涼風吹拂而過,這片祥和寧靜的小鎮上,學生們三兩結伴朝著學校的方向走著,唐牧之盯著人群看了許久,眼看著學校大門都要關閉了,也不見張楚嵐的人影,他閉目凝思一陣,聽到遠處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嚯……行啊,身上帶這麼多錢,你不是彎溝過來上學的嗎?哪來的錢?”

張楚嵐的聲音有些僵硬地說道:“劉哥,那是我買校服的錢,我爸給我的,要是晚上我回去他看見我沒穿校服的話,會跟我班主任講的。”

“班主任咋了,你剛剛說你是二班的是吧,班主任誰啊?”

“畢馥。”

“哦……我們退學的時候她教的畢業班麼,那時候她還大著肚子呢,女老師你怕什麼?嘿嘿,你回去跟你老子說錢弄丟了,聽見沒?”

一個看上去有十五六歲的乾瘦少年,帶著兩個小弟將張楚嵐堵在了街道的牆角處,為首的那個少年數了數剛剛從張楚嵐包裡取來的五六十塊錢,而後一把揣進了自己兜裡。

“張楚嵐,你攥著拳頭幹啥?”

“你看他這個樣子……”

“怎麼,你不服氣?”

三人中為首的那個混混上前伸出手拍了拍張楚嵐的臉,“和你老子說明白,你要是說多餘的,記著,我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張楚嵐臉色漲紅,他咬咬牙說道:“劉哥,做校服的這兩天就要走了,你把錢拿走我一學期都沒校服穿。”

“哦……那關我什麼事?”劉哥嘴上說著,叼起一根菸點燃,而後走到張楚嵐身側摟住他,嘿嘿笑著說道:“我想起來了,胖子的校服還好的,完了讓他到家裡找找,你下午放學的時候到這邊過來等著,要是有我就叫他給你了。”

他口中的胖子正是跟班之一,只見他站出來笑道:“劉哥,我那校服他瘦得跟個猴子似的能穿了麼?而且上面都是畫的畫還有菸頭燙出來的洞洞。”

“他穿又不是你穿。”劉哥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隨即又笑容滿面地對著張楚嵐說道:“這樣就行了,你最多挨你老子一頓打,學校裡都穿的舊衣服。”

算了,這樣也行……張楚嵐心底有些無奈暗歎一聲,攥著的拳鬆開。

劉哥繼續道:“對了,張楚嵐,你完了放學的時候,叫一個同學和你一塊兒過來啊,看你們班上哪個有錢,或者你看不順眼的,你把他哄過來,我們打一頓,以後,你就是你們班上的老大聽見沒有?”

張楚嵐臉色聽著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他勉強笑笑,側著身試圖把劉哥掛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挪走,一邊賠笑著說道:“劉哥,算了算了,你也知道我才剛來,沒看誰不順眼的。”

劉哥掛在張楚嵐身上的右手突然變緊了,他朝著張楚嵐身上使勁去靠,用自身重量給他施加壓力。

“哼——”劉哥鼻孔中撥出兩道白色的煙霧噴在張楚嵐臉上,語氣頗為不滿的道:“我還是勸你想好啊,我們熬了一晚上大清早就在這兒堵人,都困得很。”

張楚嵐眼睛被煙氣燻得難受,看著三個混混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去,他的心也“鼕鼕冬”跳動得更加劇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