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凜然的聲音響起,整片山林似乎都感受到了森森寒義。

連山林的猛獸都忍不住仰天長嘯起來,以對抗這突如其來的殺意。

還有那潛伏在暗中的敵人,也都默然遁去,或者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走向了離自己最近的斑鳩部落的警戒點,歸順。

……

大樹上尉的衣服被扒了下來——衣服也是斑鳩部落奇缺的戰略物資,不容許浪費。

他光禿禿的身體被釘在了山崖上。

安德森親眼看見了這一切,一開始還蠕動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終究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當他被帶到一間屋子裡之後,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樣,軟軟地靠在椅子上,連頭也抬不起來。

斑鳩坐到了他的對面。

這間屋子,原來曾是安德森的辦公室。

屋子裡乾淨整潔,牆壁上裝飾著巨大的鹿角,壁爐上一盞茶壺裡還冒著茶葉和奶油的香氣。

一張雪白的書桌上,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幾本書籍,最上方是一本《新約》,已經被翻出了毛邊。

斑鳩隨手翻開了一張,用他並不純熟的英語讀了一小段:

“你們聽見有話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

“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裡衣,連外衣也由他拿去”

“有人強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

“有求你的,就給他。有向你借貨的,不可推辭”

“你們聽見有話說,當愛你的鄰舍,恨你的仇敵”

“只是我告訴你們,要愛你們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

“這樣,就可以作你們天父的兒子。因為他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

斑鳩合上了書本。

看著頹喪到不能再頹喪的安德森,開口問到:“安德森,你是基督徒嗎?”

安德森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看來你不是。”斑鳩說到。“白人一手拿著聖經,一手拿著刀劍來到了我們的家園。你以為聖經是一本書嗎?”

安德森根本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斑鳩也沒指望得到他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到:“不,它也是一種武器!”

“他們用刀劍征服我們,也用聖經征服我們。不管他們說得有多麼美好,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征服!”

“讀書,自然是極好的。但是,有多少像你這麼聰明的印第安人,最後卻將自己讀成了劊子手!”

“你也許未曾親手殺過自己的族人,但你手上沾染的印第安人的鮮血,卻未必比大樹上尉要少!”

“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可是,我又不能!”斑鳩用力地捏著自己的拳頭,咬著牙說到:“如果印第安人中最聰明的人,都像你這樣,成了白人的走狗而不自知,那還有多少聰明人,來建設我們印第安人自己的家園呢?”

“我不殺你!”

“哪怕你是個壞人,我也不殺你!”

“我只希望你能想明白,看在印第安人已經所剩不多的份上——哪怕是壞人,現在也所剩不多了,安德森!看在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正在死去的份上,為咱們這些還活著的印第安人,做點兒什麼!”

斑鳩站起來,將那一本《新約》扔進了壁爐。

安德森目光呆滯地看著那本厚厚的書在壁爐裡燃燒,身體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從椅子上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