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內心百感交集,望著月漓背影長長舒出一口氣,沉聲道:「月漓,你可知我不願還陽,實則也是因你的緣故?」

秦廣王眼見如今陣勢,頓時暗道:不好!

一旁,呂岱唯恐江楓將生死冊的事講出,腳下倏然上前一步,抬手指著厲溫背影高喝一聲:「尊主大人,下官昨日見得真切,正是二殿在城樓裡與冥官大人生了口角。

二殿道:他手中攥著尊主與他一紙婚書,倘若冥官大人自願不隨尊主還陽,便放了婚書之約。」

聞言,厲溫一雙能殺人的眼刃向身後覷了一眼,他如何不知生死冊之事不可洩露?只是無端被人拉出來擋災,一肚子無名之火無處宣洩,恨得直拿眼神去凌遲呂岱。

呂岱見狀,只得一縮脖子,往秦廣王身後去躲。

秦廣王頓時頭大如鬥,如今場面亂得似一鍋粥,他早已無暇顧及誰蒙冤,誰與誰對,誰錯。遠遠望向江楓的眼神,帶著警告和擔憂,唯恐他一句話再變了局勢。

月漓震驚之下,見著厲溫殺人的眼神和默然不語,心中無疑更認定呂岱那番話是真的,再扭頭望向江楓時,近乎溼了眼眶:「此話當真?」

一時間,江楓似是被架在火上烤。

他沉默著將目光朝眾人面上掃去,待看出秦廣王告誡的意味,再轉過眼望向月漓時,話在嘴邊卻張不開口,說是不對,說不是更不能,只恨方才情緒上頭,才將這不該言明的秘密說了出來。

月漓氣得落淚,提劍便朝厲溫劈下。

崔珏等待許久,見他們這些人爭了半晌,正不甚厭煩之際,見月漓動起手來,揚手飛出一根冰針。

月漓一劍揮下,心臟倏然刺進了個什麼東西,致使她手裡桃木劍一歪,只貼著厲溫胳膊砍下他半幅衣袖,半幅衣袖頃刻間化作飛灰,露出他藏在袖中攥成拳的手。

儘管如此,天罡北斗七星桃木劍凶煞之氣,似是燒紅的烙鐵,緊貼厲溫胳膊蹭過的地方冒出一陣白煙,頓時可見他皮肉腐化,露出一截皚皚白骨。

厲溫下意識退後一步,抬手捂上胳膊,一雙眼眸望著月漓泛著猩紅。

月漓腳下晃了兩晃,躬身噴出一口血,差點當場栽倒,得虧用桃木劍撐著地面,才勉強穩住身形。

江楓一聲驚呼:「月漓!」

厲溫面色鐵青,攥成拳的手不住顫抖,氣憤到極致,卻也不忘心疼月漓,望著她心臟處漸漸沁出的血帶著寒冰,旋身望向崔珏,一雙眼瞪得恨不得跳出眼眶,厲聲喝道:「崔珏!你陰律司司長可是坐到了頭?本殿的人你也敢動?」

崔珏面不改色,揚聲道:「陰律司奉命,緝拿霽族月漓,其罪有三!罪其一,誅殺幽庭司司長,驅陽火毀其府邸。罪其二,以地仙之血強留凡人江楓之魂魄,令其雖身死魂消,生死冊籍卻仍記錄在案。罪其三,盜取生死冊籍。」說完,便揮手令手下陰差拿人。

月漓面色慘白,額角沁出已成冷汗,攥著桃木劍的手隱隱發抖,察覺體內每一滴血似是都在逐漸凝成冰,她好冷……張口時,瞧見口中噴出稀薄白霧。

江楓將月漓輕輕攬入懷中,伸手探向她心臟處,卻見鮮血方才冒出便瞬間結冰,冰晶帶著血色玲瓏剔透,煞是好看。

就在這時。

城門外響起一道聲音:「黑白無常,奉二殿之命前去羅酆山押送六殿,裡面的開門!」

聞聲,守門陰差下意識望向厲溫。

厲溫轉過眼,暗自朝那三人使了個眼色,城門便「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來。

厲溫垂眸望向月漓,見她而今命懸一念,欲伸手去攬她入懷,卻被江楓先一步抱起,飛身朝城門外飛去。

崔珏頓時大怒,喝

道:「誰令爾等開的門?」

厲溫沉著異常難堪的臉,轉過頭朝身後反問道:「本殿的人在城門外,開門何錯之有?」

崔珏大怒,卻礙於厲溫二殿的威懾力,不欲在與其爭辯,揮手令陰差隨他追出城門拿人。

黑白無常見江楓從上空飛過,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別開臉,只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趁陰差朝自己身邊追過時,還不忘暗中使絆。

一群人沒收得住腳,瞬間栽作一團,眼睜睜看著兩人沒入黃沙與黑暗之中。

江楓懷中抱著月漓,唯恐那些陰差追上來,只顧發足狂奔,忘了自己不該逃出酆都城,也不知跑了多遠,聽著身後無人追來,這才站定將月漓輕輕放下,一臉擔憂道:「月漓,你可知這是何物?為何入了身體便沒蹤跡,卻令你鮮血成冰?」

月漓顫著唇緊攥江楓手,眼裡帶著懇求道:「送…送我回…凡界。」

聞之,江楓默然。

月漓此話說得可圈可點,她深知江楓抗拒還陽,而今自己這幅樣子,正好有了裹挾他的藉口。

江楓咬了咬牙,望著她胸口鮮紅冰晶,知她再也耽誤不得,略略猶豫幾番,只得下定了決心應道:「好!」

月漓見他應允,不由得喜不自禁,緩緩闔眸,顫聲令道:「天玄…地宗,陰…陽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