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墨斯。

這個男人出現的全無預兆,就像是在畫板上被擦除的痕跡透過撤銷按鈕重新顯現出來一樣。在他發出聲音之前,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不愧是作為靈魂法則的擁有者。

白令再一次在心中如此想著。

迄今為止他遇到的最危險的傢伙,毫無疑問就是眼前這個看似句僂著背、彷彿一個人畜無害的老頭。

哪怕是擺渡人,雖然有著強悍的力量、但是恐怕在赫爾墨斯面前也會被當作棋子一樣戲耍。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理想而隱藏在人類社會數千數萬年,憑藉著過人的意志力和恐怖的自控力,像是一個道標、一個印記一樣刻印在人類的歷史神話之中,無所不在、藏蹤匿跡……

危險至極。

事實上不僅是白令這麼想,連帶著其它三個人也是如此想的。

祁光的手撐在輪椅上,深深地看了赫爾墨斯一眼。

好半天之後他才抬起頭:「看起來這位就是你說的「客人」。」

白令微微頷首:「是的。」

「介紹一下:來自古老神話之中的主神,信使之神、小偷的庇護者、道路之神,同時也是象徵著鍊金術三位一體極致的原初,藏匿於人類歷史陰暗面的野心家……赫爾墨斯。」

白令平靜地說道:「這位就是我接下來同行的「同伴」。」

聽著白令的介紹,赫爾墨斯只是笑呵呵的。

他彎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用手中的柺杖點了點地面:「過了,過了。我沒你說的那麼複雜,也沒你說的那樣傳奇。」

「說到底神話不過是愚昧的人類因為不瞭解自然和科學,而強行以精神理念籠統概括得出來的心理暗示,歸根結底是精神對客觀事實的對映,」赫爾墨斯說道,「事實上在很多年以前,我還遠沒有現在這麼多的名頭,而奧林匹斯山也不過是一座小山頭。」

「但是因為人類意識在經過數千、數萬年的演化之後,曾經存在於人腦之中的對映被記錄編撰,然後加上許許多多主觀臆測,最後的結果就是「神話」。」

赫爾墨斯攤開手:「就像是幾千年前,我甚至都沒有關於「鍊金術」的記載。但是日後的鍊金術士為了構成一套成體系的規範,而強行將鍊金術附會到我的身上。甚至於他們還為我構築了三位一體的特殊性,然後我成為了眼下這個樣子。」

聽著赫爾墨斯的話語,荀墨皺著眉。

「這不可能,」他說道,「你說的完全不存在任何可行性。」

「異種的誕生應該是從開始就被註定了的,沒有任何一個異種可以演化出自己傳說之外的內容。這就像是給電腦安裝一個環境,必須要重啟之後才能夠顯示效果一樣。如果人類真的給異種新增什麼傳說,那些新東西也不可能凸顯在你們這些老東西的身上。」

荀墨一改之前的懶散,眼神銳利:「假如真的按照你的說法,你是在很久之前就出現的話,那你絕對不可能像是你口中所述的那般被新增新的「概念」。要知道,哪怕是「穿刺公」這樣的異種也經歷過兩種不同的形態。一種是真實的歷史原型,而一種則是後世新增的「德古拉」。」

「所以你說的完全不符合目前對於異種的主流認知,而且也不符合正常的演化過程。不然的話,這個世界上的異種應該很少、遠不可能像是現在這樣多才對。」

這是荀墨在聽了白令敘述之後,一直很懷疑的一個點。

事實上,得益於後世越來越發達的文化交流、不少地區的神話傳說都體現出「雜糅」的趨勢。

像是很多傳說因為國家之間的貿易傳到另一個地方,然後又在當代形成了新的神話。

就像是現在第一大教的經典裡面提及的「魔神」,其原型就是原始時代各個地區的神祇。而這些神祇在很久之前則又是當地人民對於自然的原始崇拜。

倘若真的按照赫爾墨斯這種「打補丁」一樣的說法,那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傳說和神話,歸根到底都應該歸類為「自然」衍生的才對。畢竟原始人類的想法都差不多,雖然語言和傳統上略有不同,但是他們看到的、感受到的,卻有相似之處。而因此誕生出來的神話傳說,也同樣有著類似的地方。

比如說全世界的神話裡都記載過的大洪水,就是原始人類對於同一災難的不同視角描述。

所以,如果赫爾墨斯說的是對的,那麼這些災難都應該是一個個體,怎麼可能像是現在這樣「百花齊放」?

聽著荀墨的懷疑,赫爾墨斯笑了。

他指了指自己,輕描澹寫地說道:「當然是因為……我比較特殊。」

「至於特殊的地方,你們這些普通人是瞭解不到的。唯有跟我站在同一個高度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唯獨的「他」,才能夠真正理解這個原因。」

說著,赫爾墨斯看向白令。

另外的人也將目光看向白令。

承受著這麼多實現,白令嘆了一口氣。

「「靈魂」,」他不願多說什麼,「很複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