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兒在後面追著,卻遲遲跟不上她的腳步,也許是天氣燥熱,陳王后覺得兩眼發黑,頭也昏昏沉沉的,即便語兒在身邊扶著,她還是擱不住一頭栽到在了地上,周圍的人嚇得大驚失色,面上的恐懼感清清楚楚如同刻畫,語兒慌亂的趕緊讓蔚慕玉去請太醫,蔚慕玉氣喘吁吁的跑到太醫院去請了太醫過來,太醫神情焦慮,百態交加,聽說是往後暈倒,誰也不敢懈怠。

一連來了三五個太醫,輪番瞧了,幾個人會心一笑,語兒不解,正要罵時,卻見其中為首的一個太醫上前作揖,“恭喜王后娘娘,王后娘娘有喜了……”

語兒唇都沒有張開,聽太醫說了這一番話,心頭不僅撥雲見日的把那些戾氣都散開了,就連陳王后迷糊之中聽了也喜的坐了起來,趕緊扯住太醫的衣袖,又覺不尊重的放開了,眉眼兒裡藏不住的歡喜,“本後真的有孕了?”

她帶著喜色,不禁的看著太醫,太醫鄭重的點頭,說了,“千真萬確。”

這下陳王后喜的更是合不攏嘴了,身邊的人聽了,也忙過來行禮問候,一一道喜,蔚慕玉也不例外。

陳王后本來心裡高興,這下更是喜上加喜,喜的情不自禁的便把笑容浮在了臉上,一行人還沒反應過來,還是太醫點醒說道……”娘娘有孕這是好事兒,還不快快的去稟告大王和太妃?“

雅蘭宮裡的人本沒有想到這一層面,也虧得是太醫好言提醒,這才想起來,趕緊讓人去稟報了代王和太妃,太妃聽了高興,代王聽了也高興,一連著賞下好多東西,雅蘭宮都快堆不下了,雅蘭宮的人看了覺得喜歡,而別的宮裡的人看了心底卻極是不是滋味,心裡不好受不說,就連來請安祝賀也覺得是種諷刺,可畢竟是王后,誰心底都有個數兒。

這日李才人恰逢遇見了康良人,李才人因感激著康良人那日好言相勸,心裡也為她拿捏不準,又不願意過度說人風涼話,這次還是注意著了分寸,“我替姐姐不值當,姐姐這肚子裡的孩子在是代宮中的同一份,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王后娘娘的孩子來的也忒不是時候兒了,這個節骨眼上來搶姐姐孩子的風頭,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康良人聽著這話覺得心裡不舒服,大約李氏素日這性子也習慣了,況且比起別人的話是客氣多了,只是付之一笑,陳王后宮裡的一些不起眼的小丫頭適才過去說了多少難聽的話,他還不是隻有藏在心裡。

只是讓人覺得心寒罷了。

正是李才人同康良人說著,韓夫人也便出來了。康良人與韓夫人結了樑子,她自然知道輕重,犯不著與韓夫人計較的事兒也不曾在意,心裡想著只是走開了,誰知那韓夫人非要追著上來罵道,“康妹妹可是不知道輕重了,如今見了我竟然繞著道的走了,知道的說是妹妹瞧著別人有了身孕眼睛都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的家教不好,見了夫人也不行禮問安。”

每每見韓夫人康良人就覺得心中作惡,她駐足站立,瞪大的雙眼看人,“夫人,臣妾敬著您,才同您這樣好言好氣的說這話,只是夫人也不要認為臣妾好欺負,就拿臣妾當軟柿子捏,臣妾也不是那等可以任人欺負的人。”

故作無所謂的冷笑了兩聲,她眸子裡帶著凜冽的寒光,如利刃一般奪目的盯著韓夫人,“臣妾的心裡是真心的為王后娘娘高興,娘娘有了身孕是咱們眾人的福氣,怎麼從姐姐嘴裡說出來就是挑撥離間的話,倘若臣妾把這話告訴了大王,姐姐以為自己還會這樣相安無事?”

韓夫人被一句話激怒,康良人有著身孕她不敢拿她怎麼樣,可如今有身孕的又不只有她一個,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麼,心底越是這麼想著,那臉上就越沉不住氣,“你告訴了大王又如何?大王的孩子自然是嫡出的金貴,你一個區區良人,生的出什麼金蛋銀蛋來?”

還沒等人繼續說,康良人提了聲調,“那也總比侍奉了這麼多年下不出蛋來的好!!”

韓夫人氣急,抓著康良人的衣袖就罵道,“小娼婦!你再說一次!”

康良人甩手將韓夫人絆開,韓夫人卻擱不住心頭的火氣,她容忍了這麼些日子,如今還要忍,才去雅蘭宮被陳王后奚落了一頓,說是自己不會行事,要讓大王奪回她協理宮中事宜的權利,這會子又叫康良人在這兒添堵,說了些好沒意思的話,擱在心上就像針扎似的痛,一把就猛然推倒了康氏,她閉上眼睛正不知錯對,突然一個聲音傳入了韓夫人的耳中,“你在做什麼!——”

待韓夫人還沒看那邊是誰的時候,就見康良人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摔得夠慘。誰知康良人正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肚子也受到了震盪,本來隆起來能夠看得見的小腹就已是負擔,康良人顧不得剛才臉上還寫著的得意之色,眼角已經溼了,“疼……”她緊緊的抓住卿雲的手,也不管剛才是誰吆喝了韓夫人一句,身子低下漸漸彌散開了血腥的氣味,那如雲般素雅的月白色裙子已被鮮血染的通紅。

此刻韓夫人驚呆了,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手上的動作也忘了,只是心底慌亂如麻,像是有千萬只小鹿四處撞著,她擺手後退,“不是我……不是本夫人,我什麼也沒做,什麼都沒做。”

康良人卻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她猛然抓住韓夫人的衣裳,扯得韓夫人一個踉蹌,好在有云君扶著,卿雲心底亂了,她忙讓人請了太醫來,卻是太醫院那邊分不開身,全部圍在了雅蘭宮裡頭,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請來了太醫,只是已經不中用了。

此刻見康良人獨自一人坐在東窗,心底好生難受,藏不住的悲慼,眼淚漸漸奪眶而出,康良人的孩子沒有了,那是一個成了型的男胎。

白天的時候太妃和大王都來看過,可是康良人始終是一個人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窗外過眼的雲燕此刻也擾亂著她的思緒。

許是愁到深處自然也就忘了痛,她下腹的痛感,根本遮蓋不去心口上的痛。

“卿雲我做錯什麼了?她對我不好,難道我還應該費盡心思的去對她好嗎?她為什麼要害我?這就是她說的走著瞧嗎?我的孩子,他還沒有出生,我說我不希望他是一個世子,我還給他做了一方繡帕呢,為的不就是他能夠平平安安,為的不就是旁人的眼睛少放在他心上一點嗎?”康良人的手捏著那方繡帕,顫抖著。

卿雲看著怕極了,她一把抓住康良人的手,安撫著他,“主子別怕,咱們還會再生養一個小郡主的,主子沒有做錯什麼,奴婢今天親眼看見是她把主子推倒在地的,大王和太妃心中自有公道,咱們犯不著跟她理論,主子,您現在是要養好自己的身子,不然將來再有了孩子,咱們也沒這福氣生養不是?”

握著康良人的手更緊了,她一心一意的想著康良人好,希望平安的誕下這個孩子,如今是沒有這個福分,她一個做奴才的也為主子牽掛,主子的命好,入了宮就懷上了孩子,主子的命苦,仗著康家的功勞進宮才得了良人這一位分。

這夜已是昏昏沉沉了,突然來了個人到蕙蘭宮中,卿雲說康良人已經歇下了,讓明兒再來,那人才說是萬全公公派來傳旨的,說是大王晉康良人為美人,賜號“珍”。

“既然公公是來傳旨的,那我即刻去讓良人起來。”說著卿雲就要進去,那人一把抓住他,在嘴邊比劃了一根手指頭,示意卿雲不要驚動了康良人,“大王說了,不必珍美人接旨,這一個珍字,希望珍美人自己明白,是金子在哪裡都擱不住光芒,珍美人前程錦繡。”

公公將話擱在這兒便讓卿雲回去伺候著,這時候康良人已經醒了,卿雲笑說了方才公公來說的這一番話,又告訴康良人已是珍美人一事,她聽了臉上並沒有喜色,“康良人又如何,珍美人又怎麼樣?大王若是心疼著咱們的孩子,就讓那個人去死了不就行了?何苦又說這些來招惹我,我不想爭不想搶了,這些日子我看透了這宮裡的人心險惡,沒有哪一個是好的……”

卿雲聽了搖頭暗歎,“美人不要傷心,您這樣只會讓自個兒心底過不去,那人可好著呢,時日方長,您等著看就是了……”

劉恆只是將韓夫人降為了美人,其餘只是說上了一通也再沒有下文,太妃心裡氣不過也只能如此。擱在康良人心底也知道,韓夫人家世顯赫,現下代國正是用人之際,代王是絕對不會輕易去動韓家的人的。

“韓美人,珍美人。”她冷笑了一聲,“到頭來她竟然還能跟我比肩,還是能同我平起平坐。”

卿雲安撫著珍美人,“美人您是有封號的,旁人都沒有,獨您是頭一份兒呢。”珍美人聽了也只得如此,一夜被夢驚醒了好幾次,心裡都忍不住想著自己孩子。

要說那韓美人心中到底還是有所畏懼的,劉恆此次並沒有重罰她,她心底反倒不是滋味起來,做錯了事兒心中也有數,只是不願多想著,可每到晚上都會覺得心中藏不住的害怕,想必是做賊心虛。次日起來枕邊必定是被冷汗清透的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