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晃悠悠的掛在西邊,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映在河面上波光盪漾,大有半江瑟瑟半江紅之感。

如此美景本應該在靜謐的時候慢慢欣賞,但周圍的環境卻一片嘈雜。

葉懷安站在七里河大橋的欄杆上,對著周遭慢慢掃視一圈,苦笑中帶著諷刺。

躺在地上的破衫老婦眼神得意、拿著手機對著他拍攝的男男女女神情激動,眼前車流呼嘯而過,帶起嘈雜的氣流聲來去匆匆,一些冰冷徹骨的聲音夾雜在喧囂裡如此刺耳。

“跳啊,別傻站著啊。”

“等了這麼久倒是跳下去啊,浪費時間!”

“小夥子,一躍解千愁啊哈哈哈哈!”

葉懷安的心裡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充斥著,這就是他深深愛著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麼?一群吃人的魔獸罷了!

恍惚間想起了這半年來的遭遇,葉懷安呲牙一笑,真的是讓人無奈呀。

本應該一切都好起來的,本應該帶著奶奶過好日子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十二月的考試因為肚子忽然難受而發揮失常,三月中旬分數線公佈,與研究生以一分差距擦肩而過。用了好久逐漸治癒的心情隨著三月末奶奶的去世轟然崩塌。

葉懷安自小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對母親的印象就是搖著搖籃給他唱歌謠的一張模糊面孔,父親更遑論說了,僅僅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離去的背影時而浮現。好在家裡和學校基本不提起他父母,倒是和奶奶晃晃悠悠的度過了二十餘年的歲月。

奶奶初逝葉懷安只覺得震驚,但自從和伯父一家料理完奶奶的後事後,葉懷安反而常常想起和奶奶一起的日子,趴在被窩裡偷偷哭泣。小時候葉懷安每天早上睡醒發現奶奶不在屋子裡,喊上幾聲就能聽見回應,又繼續鑽到被子裡睡著。白天在村子裡瘋玩一直到天黑,放火、抓魚、玩水,一直到聽見奶奶在坡坡上喊著回家吃飯,才肯回去。祖孫兩個喊著喊著就喊到了他的初中。

葉懷安的初中是寄宿制,一週回一次家。在他印象中灶火屋裡有一個已經被黑油膩覆蓋的黃色木頭碗櫃,每次回去開啟都有好吃的,如香蕉了、草莓了、蛋糕了、飲料了、涼皮了等等,東西不多,但總有一兩個,不過有些吃起來好像有黴味和餿味,那個時候他也不在意這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肚子了。後來陸陸續續知道是同村的老人兒子女兒帶來得好吃的,給奶奶端一個半個的,奶奶一放就是一週,等葉懷安回來才被他風捲殘雲,揮霍一光。

因為奶奶是老黨員,憑藉國家每月的補貼、低保和一些親戚的救濟,葉懷安算是艱難的讀完了高中。在考上大學那一刻,葉懷安發誓一定要讓奶奶過上好日子。

在葉懷安大學時候奶奶身體雖然一日不如一日,但還算精神健碩。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次踏上回校的路途,是今生同奶奶見過的最後一面。等他再次奔赴家裡,見到的卻是燃著兩根白色蠟燭的靈堂和院子裡放著的棺木。

他後悔聽了老師的“蠱惑”去考他媽的什麼研究生,要不早點工作也能侍奉奶奶一陣子,不至於老人一輩子都這麼苦。

拿著伯父遞到他手裡的奶奶交代的兩千塊錢“遺物”,葉懷安又一次回到了學校。走之前伯父說的很清楚,放假沒地方呆了就回去,好歹有個家。但奶奶去世後葉懷安反而不想回去了,他覺得自己的家好像沒了。

等畢業後葉懷安將學校的舊鋪蓋搬了出來,打算就近租個房子再考研,反正沒有牽掛了,倒不如一門心思的“報復”學業。他計劃的很好,一邊複習一邊代寫小說,也算有個營生的活計。葉懷安萬萬沒想到那個在路上遇到的,看起來眉目慈善,幫他搬鋪蓋的老頭把三百多塊錢充話費送的手機給順跑了。手機便宜,但卻是葉懷安唯一的通訊工具。回到學校為了穩妥他將錢都存在了手機裡,這下可怎麼辦呢?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葉懷安為了便宜找了個風評不好的地兒,老闆是個地痞。鋪蓋都搬到樓下了,但是不付租金就是不讓進。葉懷安講了自己遭遇,什麼用銀行卡取了錢立馬給老闆好人有好報的話都說遍了就是不通融。隨著爭論身邊圍的人越來越多,一剎那葉懷安突然抱頭在地上哭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一邊有個大叔聽到了葉懷安的遭遇,將葉懷安拉起來問是不是個穿著迷彩服,缺了兩顆門牙然後騎破三輪的老頭,葉懷安連忙點點頭。大叔說知道那老頭子在哪住,並讓葉懷安騎著他的車趕緊順著北濱河路追,興許還能追到,鋪蓋他先幫葉懷安看著,葉懷安二話不說跨上車子就蹬著往前趕。

在路上葉懷安想著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打算追到老頭狠狠罵幾句,然後買包好煙或者給點錢就當幫自己運鋪蓋報酬了,大叔的話等回來再好好答覆,請大叔吃頓飯也可以。正在他想著的時候,感覺前面有什麼東西,連忙捏了一把手剎!

還好沒撞到!

葉懷安正要看是什麼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痛叫了起來。

“啊!我的腿好疼!看!這紅了!”

看著車子前面趴著的老太太,葉懷安心想雖然沒有撞到人家,但萬一嚇的摔倒了呢?就連忙跨下車向老太太跑過去。

葉懷安打算扶起老太太,但是卻被一把推了過去,他又跑過去問道:“奶奶您沒事吧?要不我帶你上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