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他們來看無憂,簡單的寒暄關心過後,四個人坐在院子的亭子裡大眼瞪小眼。

眼見著氣氛逐漸尷尬,池歲禾回憶起街上看到過的與無憂年紀相仿的活蹦亂跳的頑皮孩童,便提議和無憂一起踢蹴鞠。

誰知,她連蹴鞠都沒碰到,他們三人就因為誰要同自己一隊爭得險些打起來。

初夏本就容易犯困,她撐在桌上等著,身子也漸漸變得疲軟,緩緩閉上了眼。

蓮兒連忙丟下了球跑到她身邊輕輕給她扇著風,得意的看了還在針鋒相對的兩人。

陸年和無憂對視一眼,冷哼一聲:“既然你這麼想玩,那就由我來陪你玩吧。”

單獨面對他時,無憂心裡還是有些發怵。

他年紀雖小見聞卻多,看出他在池歲禾身邊的不簡單,警惕的後退一步。

陸年上前一步,轉了目光,居高臨下的睨著,陰影往下落,顯得他整雙眼都涼薄。

“我不知你留在小姐身邊的目的是什麼,但有一點你要清楚,我的立場永遠是小姐。你若是敢打她半點主意,我的劍可不長眼,我也不介意我手上再多條人命。”

他說這話時臉上陰測測的,饒是無憂猜到他的真面目也冷不防心裡一咯噔。

硬著頭皮直視他,“是歲禾姐姐帶我回來的,你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和她提,讓她放我離開。”

方才兩人見面時他跟著下人懦懦叫了聲大小姐,池歲禾聽得不舒坦,隨意擺了擺手,“叫我姐姐就行。”

歲禾姐姐,很好聽的名字。

陸年將他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橫移半步很好的擋住了亭中人能看過來的目光,空著的一隻手緩緩撫上他的脖子。

隻手可握,弱得他微微用力就能折了。

“你在激我?你以為你多重要?我弄死你易如反掌。”

做著這動作時戾氣橫生,那些話也是脫口而出,反應過來心中悚然一驚。

他這是在做什麼?威脅一個稚童?

他彷彿都能看到白髮蒼蒼祖父拄著柺杖痛心疾首的模樣,掐著無憂脖頸的動作微微一僵。

無憂見他毫不掩飾的把話說開,即使小命已被握在他手裡也不客氣的反問。

“那你呢?據我所知你先前也不過是一個奴隸,你我本就是同樣的人,是歲禾姐姐給你的這一切,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無憂一張稚氣的臉上有超脫同齡人的成熟,笑得天真無害。

即使胸腔的空氣逐漸稀薄,卻還是忍著要窒息的痛苦將自己脖頸往他手裡送了送,直直望著他。

“陸年哥哥,你在害怕什麼呢?怕我將歲禾姐姐對你的寵愛搶走?還是怕你現在擁有的這一切早晚都會消失不見?還是怕你現在對歲禾姐姐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公之於眾?”

“住口!”

陸年一把將無憂甩開,眼眶微紅,臉上一貫的溫潤如玉消失不見。

無憂踉蹌了兩步卻沒有跌落在地,此時此刻出奇的平靜。

他知道他惹了不該惹的人,可能看到這種面具之下茫然無措掙扎的人,最令人心情愉悅。

一貫是他喜歡做的事。

陸年看著地上戳破他心思後眼尾掛著的一絲挑釁和得意,平靜下來。

只一瞬間,他的情緒收斂乾淨,只剩平淡的冷意。

無憂微頓,看著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晦暗的風雲被揉碎後藏在眼中,起伏在詭譎的浪潮中,滾出一片山雨欲來的危險。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無憂在聽清他這話時緊繃了身體,寒氣從腳底直直往上衝鑽進脊背裡,下意識往後退。

可到底是年紀還小,被嚇得腿軟也不自知,眼看就要摔倒往後重重一坐,卻被陸年眼疾手快扶住——

與其說是扶,倒不如說是桎梏。

無憂驚惶,本能的甩開卻掙脫無果,那手猶如鐵鉗般死命夾著他,痛楚頃刻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