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音如風,悽婉哀怨,吹過空谷幽蘭,繾綣著悲愴,一弦一弦,灌入人們心底。

「一生一代一雙人,

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

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歌聲好似孤雲,隨風舒捲,蒼涼而寂寞,像是悲天搶地的吶喊,更像是絕望之下的夢囈。

字詞不多,嚴冉兒將其重複而唱。

聽者不覺累贅,反而深陷其中,久久難以自拔。

人就是這麼奇怪,很難對歡樂的事共鳴,卻往往與愁苦哀傷同情。

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吟唱,嚴冉兒彷彿入魔,即便箏弦割破指尖,血珠四濺,卻渾然不覺,還越發激烈起來。

直到弦絲無法承載這份悲傷,慕然繃斷。

許久許久,近仙閣前靜如曠野,人們似木偶陶俑,等待入墓陪葬。

風乍起,樹影婆娑,燈火闌珊。

臺上,嚴冉兒雙手撐案,晃晃悠悠起身,卻又跌坐回去,再經一番努力才站了起來。

她踉踉蹌蹌,把案上古箏撞翻,卻看得沒看一眼,認清府衙方向後,深深拜伏。

「殿下大恩大德,奴家沒齒難忘,雖蒲柳之資不敢唐突尊貴,亦願做牛做馬,為奴為婢以做報答。」

還好,嚴冉兒還有點自知之明,沒敢說以身相許。

她這做法看起有些誇張,其實又很正常。

一首絕妙好詞,對青樓女子來說,不啻於後世明星的成名曲。

不僅憑此成為當世頂級名伎,還能隨著詩詞名留千載。

而若是能榜上才士名流,以託終身,那更是她們最好的歸宿之一。

所以在場眾人都能理解嚴冉兒此時的激動之情。

只是趙孟啟摸著鼻子,很想說一句,你拜錯方向了。

隨後不禁想著,自己假如不是附身在皇子身上,而是一個普通人,就靠著詩詞,或許在這個時代也能吃喝不愁了。

嗯,睡也不用愁,一首詩詞就能做一次新郎,美滋滋。

這時,天邊傳來悶悶的雷聲。

抬頭看看,卻明月當空。

觀眾這才如夢初醒,恢復了正常思緒。

「好!妙!絕!」

周密擊掌高呼,酡紅上臉,如飲醇漿,「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此句,明白如話,無絲毫妝點,素面朝天,更有天姿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