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陣陣熱浪,勝利的八月終於來臨了,來得迅疾而突然,搞得總司令龍國康手忙腳亂。

龍國康根本沒想到日本人和南京政府會垮得這麼快。

八月一日,陳公博在南京復興節紀念會上致詞時,還信誓旦旦的大談統一。要各地偽政權統一於南京政府旗下,集中力量,和日本盟邦共同應付時局。不料,僅僅隔了一天,杜魯門和艾德禮就發表了對日作戰的聯合宣告。八月六日,美軍在日本廣島投下了第一顆***,同一天,蘇聯對日宣戰,向滿洲境內日本關東軍發起猛烈攻擊。十日,日本御前會議決定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十四日,日本天皇發表《停戰詔書》,將日本無條件投降的訊息傳遍世界。

短短十幾天,局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日本帝國的大廈“呼啦啦”傾倒了,連帶著壓垮了南京偽政府,奇蹟般地一舉結束了中國歷史上一個短暫的時代。

在這段時日裡,龍國康既高興又激動,眼巴巴地等中央,盼中央。中央回來,國家光復,他就可以結束提心吊膽的偽職生涯了。高興與激動之餘,也站在中央的立場上,對自己以往的一切進行了深刻的反省。

反省的結果,他很滿意。從被迫接受改編到今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問心無愧的。他真誠地擁護中央,保護了大量的同志,從沒和國軍方面玩命真打過,他打的是共產黨,和日本人一起打過,也和國軍方面默契配合打過。沒有他這第七方面軍的頑強抵擋,只怕抗縱的人馬早已過了柳河,共產黨的勢力會更加強大。共產黨不打鬼子,專搶地盤,發國難財,和中央搗亂,他打共產黨,就是最實際的擁護中央。凌福廕一夥通共,自然該殺。米傳賢先是胡鬧,後又被共產黨方面的武裝幹掉,也算活該。至於打黃少雄的獨立旅,那是沒辦法,日後必能和中央解釋清楚。他想殺黃少雄麼?當然不想殺。黃少雄不但是個抗日英雄,還是他事實上的女婿。他女兒女婿都為中央的光復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他龍國康對中央的忠誠還會有疑問麼?!

果然沒疑問。

八月十九日,重慶中央的電令來了,委任他為鄲城先遣軍司令。

電令稱:

“奉諭,特派龍國康同志為鄲城先遣軍司令官,負責鄲城、白集十八縣治安防衛。所有該司令官原統轄之作戰力量及區域內各種軍警憲遊擊部隊,統歸該司令官節制指揮,防奸安民。”

電令是以軍委侍從室名義發來的。

他當即行動起來,連夜起草了《安民告示》,連夜給雲崖山抗縱拍發了令其原地待命的急電。次日,又率領著新六軍付西海的124師浩浩蕩蕩開進了日軍盤踞的鄲城。

在日軍司令部,又一次見到了高島司令官和川本少將。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來聽他們的命令和訓示的,而是以戰勝國先遣軍司令官的名義,命令和訓示他們的。他要他們協助先遣軍,繼續維持鄲城及界碑店等地的治安秩序,同時宣佈:沒有先遣軍司令部的命令,不得擅自移動,不得向任何部隊接洽投降,不得破壞所駐地區之公私財物,不得非法拘押、攻擊中國民眾……

這許多“不得”,把川本少將惹惱了,川本少將偏著腦袋,不無譏諷地問:

“龍將軍,勝利對你來說太容易一些了吧?”

龍國康一怔:

“什麼意思?是不是不承認你們接受投降的事實?”

川本平靜地道:

“我不否認事實,只是想說,對中國軍隊,尤其是對將軍你的先遣軍來說,皇軍並沒戰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直到半個月前,將軍你還在擁護聖戰的陳公博先生麾下效忠,向將軍您這樣的對手投降,豈不荒唐?!”

龍國康坦然笑道:

“並不荒唐。這隻說明川本先生太不瞭解中國,太不瞭解我們不可戰勝的中國國民!”

川本冷冷問:

“中國國民哪點不可戰勝?”

龍國康道:

“忍耐與期待。本司令官對此深有體會。您說的不錯,直到半個月前,本司令官名義上還在陳公博麾下,但,本司令官一直擁護中央,擁護蔣委員長,您就不知道了吧?本司令官和淪陷區的中國民眾,在忍耐與期待中迎來了勝利,而您和貴軍卻在徒勞的行動中失敗了,完全失敗了!”

川本傲慢地道:

“打敗我們皇軍的,是美國人和蘇聯人,不是你們中國人!尤其不是你們這種中國人!如果沒有天皇陛下的詔書,將軍憑忍耐和期待是進不了鄲城的!鄙人一個旅團,就可將將軍和將軍的先遣軍在界碑店阻隔三個月!”

龍國康的心頭猛然浮出了一種難言的恥痛,尤其是當著高島司令官和這麼多中國將領的面,更覺著十分難堪,不禁轉臉怒視著高島道:

“高島將軍,做為日軍駐鄲城最高司令官,你是否聽到了川本先生的話?本司令官是否可以視川本先生的話為貴軍拒絕投降的暗示?如是,則本司令官擬電請重慶武力解決!”

高島知道這不是兒戲,狠狠瞪了川本一眼,極恭敬地對著龍國康哇裡哇啦說了一通日語,讓翻譯官翻譯。

翻譯官道:

“高島大太君說,大太君請司令官閣下原諒,並就川本將軍的輕率言論,向閣下道歉。大太君說,川本先生因和閣下過去熟悉,所以說話隨便了些,請閣下萬萬不要介意。鄲城日軍駐軍絕無再戰之意,誠心接受投降,並一定遵照閣下命令去做,繼續協同先遣軍維繫地方秩序和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