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甜甜藉著挑開的簾子向外看了一眼,冰天雪地的平原上能看到淡淡的黑色霧氣在飄動。

“這裡也是被蝗災波及的地段,必是死過人的,有陰氣也正常。”

要說死過人的地方就有陰邪之氣,那麼整個王朝的每一片土地都曾經歷過戰火的洗禮,何處不埋骨呢。但這個地方不同,蝗災波及了幾乎整個東南,大部分地區都多多少少受了災,最嚴重的裕州城已經成了一片鬼蜮,其他地方也是民不聊生。

其中一個士兵回來的很快,是來報信的。

“王爺,前面是從青州送來支援的糧草車隊,這一趟共運了三十三車,行到此處遇見這批流民要糧食,可他們有押運任務在身不能放糧,兩邊就對峙起來了。”

方秋焱挑起窗簾再次看過去,嘆了口氣:“東南的百姓都要跑光了,再運糧草有什麼用。”

“甜甜,陪我過去瞧瞧。”

文甜甜點頭,隨手拿了大衣給他披上,自己也裹上了狐裘。方秋焱先下了車,接過車伕手中的傘,抬手扶著文甜甜走下。

“有點滑,小心些。”

小丫頭偷偷白了他一眼,心裡卻甜絲絲的。

他倆下車緩緩走過去,已經對峙到快要打起來的兩方人馬都停了手,回過頭愣愣的看著他們。

一男一女皆是衣著華貴,男人右手握著一把金柄玉骨的大傘,紫金寬袍頗有氣場,左手與女子十指相扣,牽著的貴夫人看起來十分年輕,風姿綽約且美如畫中仙子。

士兵見兩人走來趕緊迎上,恭敬行禮,“王爺王妃,這些人不要到糧食不肯走,堵在官道上令押運車隊無法通行,是否需要驅趕?”

方秋焱的目光沉靜如水,他掃視一眼便知這批流民人數大概在四五百人,各各面黃肌瘦搖搖欲墜,其中不乏老幼婦孺。

他沒有說話,徑直越過士兵往人群中走。身後的幾個隨行軍士相視一眼,立刻緊跟過去。

朝中貴族是不可能與草民有交集的,乞討者也大多不會朝這些一看就非富即貴的人物伸手,他們惹不起,萬一趕上貴人心情不好甚至隨手就會讓護衛將他們打死打殘。

可方秋焱不同,他衣著華貴地走入人群,站在中間異常顯眼,所過之處眾人紛紛避讓。

從幾千官兵簇擁的馬車裡走出來的人已經不能用富貴來形容了,必定是手握兵權的權重者。

“你們是給災區運送糧草的車隊?”

為首將領見他開口,立刻上前回應:“正是。我等奉攝政王詔令從青州調運糧草,這是戶部下發的文書。”

將領把早已準備好的文書遞了過去,後面的軍士踏前將文書接過,展開給方秋焱過目。

“不錯,本王的話他們沒有當耳旁風。”

視線掃過眾多押運計程車兵,“這種天氣運送糧草,眾位兄弟也是辛苦,回去後交了差記得去找你們頂頭上司,本王另有賞賜。”

眾人微微低垂的武器終於徹底放下,為首的將領接回文書,猶豫了一下才大著膽子開口詢問。

“押運糧草是我等分內之事,只是不知貴人來自何處?”

四處打量的文甜甜聞言側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不禁暗笑:尷尬了吧,讓你出門總是低調,手下人都不認識你這個大王爺。

方秋焱卻也不惱,看向那將領,“你都猜到了,還要問?”

攝政王親赴東南的訊息早在他們出發那日一早就傳開了,這般大張旗鼓的行軍,旗子還揚的老高,誰能猜不到他的身份呢?

將領瞬間覺得周圍風雪都大了幾分,腳下一軟跪了下去,身體挺得筆直。

“參加王爺!”

身後的眾軍士一時傻了眼,卻也條件反射地跪了下去。

齊齊高喊:“參見王爺!”

這一聲呼喊連幾百人的流民隊伍都被震住了,不少人下意識的跟著跪了下去。他們不認識什麼大官,卻天生對權貴敬畏。

方秋焱依舊撐著傘,牽著女人的手絲毫未動,眉目間卻浮現一絲淡淡的無奈。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

那跪在地上的將領嚇得面色慘白,根本不敢起身。連連叩首,“小人有眼無珠沒認出王爺,請王爺降罪。”

他不起,後面計程車兵自然也不敢動。

方秋焱說道:“本王只是在朝中任職,日常一樣需要衣食住行,所以本質上與他們並無不同。”

他看向衣衫襤褸的流民,語氣平和,“官爺不怕他們,也就沒必要怕我,請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