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徹底完了!

呂有材話一出口,呂召言頓時脊背升起陣陣寒意。

在座的無一不是城府極深之人,蠢兒子的一番話透露出的兩個資訊絕對已經被人聽出了端倪。

“二少爺,你前天帶人去挖坑怎麼還多挖一個,難道是屍體太多沒數明白?”秋焱放下勺子,繼續吃菜,“還讓李大人綁我,真是笑話!也不看看今天是誰設宴,我現在可是李大人邀請的賓客,哪有在宴席上把客人拉走活埋的道理?”

他只是來簡單蹭頓飯,李本雙怎麼也不至於為了幾個肉丸子和一碗湯要他的命,那也太小氣了!

此時的呂有材依舊沒反應過來,被秋焱懟了兩句,心頭怒火中燒。

“臭小子,你不就仗著自己會點武功嗎?有什麼了不起!這不東鎮可是我們呂家的地盤,你就是條龍,到了此地也得給老子盤著!”

呂召言簡直後悔到了極點,他恨不得把手裡的柺杖丟過去,打死這個蠢到家的狗兒子!

“有材!長輩面前,豈可無禮!還不把嘴閉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當著巡察使的面說不東鎮是自家地盤,顯然是在找死。

呂有材怒火攻心根本聽不進親爹的話,他看見秋焱那張臉就恨得牙癢癢。還想站出來說點什麼,被身邊的大哥一把拉住,示意他少說兩句。

李本雙也詞窮了,呂有材從進門只說了兩句話,句句都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他們想插句嘴拉他一把都不行,根本攔不住。

“賢侄,你且消消氣。”李大人揮手示意兩人坐下。

“張兄,我這侄子年紀尚輕,沒見過世面,剛剛口出狂言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張御心如明鏡,擺擺手道:“無妨,兩位公子年少熱血,何錯之有啊?”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可惜被呂召言那老狐狸制止了。

“呂家二公子,你似乎對老夫身邊這位公子仇怨不小,今日在場的沒有外人,你仔細說說,本官為你做主!”

張御說完,目光投向欲言又止的呂召言。呂老爺只能閉嘴,暗道呂家這次可能真的要栽了,而且是被自己的親兒子給一手毀掉的。

一個巡察使已經有些棘手,再加上背景難測的秋公子,他們這回許是攤上大事了。

有了巡察使大人的“偏袒”,呂有材的膽子大了起來。他口沫橫飛地講著秋焱在呂家的霸道行徑,還將呂夫人馬車翻了的事情抖落出來博取同情,添油加醋的說到重點,又對秋焱破口大罵,其言語之汙穢聽得張御都有點後悔。

早知這小子如此卑劣,就不該讓他說這麼多。秋公子身居高位多年,何時被人這般言語侮辱?若是被蘇御史知道了,以他那護犢子的性子肯定會直接派人接管不東鎮,將呂家上下全部丟進大牢方能解恨。

“好了好了,二公子說得這些本官都聽明白了。”張御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下秋焱的臉色,見他始終神色未改,慢悠悠地吃著飯菜,心中鬆了口氣。

“今日說的這些事本官都已記下,介於大家都心存不服,本官就在此地多留幾日,待幾件事徹底解決了,給出一個大家均認為合理的結果,我再上報朝廷,請御史大人通稟王爺。”

李本雙與呂召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出了震驚。

當今天下無人不知張大人口中的王爺乃是當朝的攝政王,四年多前因先帝突然駕崩,太子年幼無法處理朝政,而朝廷又對皇后太后等外戚專權極為敏感,一時陷入窘境。隨著多股勢力分裂,朝廷內憂外患,危難之際平王府極少露面的二公子忽然接過老王爺的軍權,他親自率軍出征擊潰外敵,歸來後帶著一身軍功得到了不少官員的青睞。

經過半年多的運作,他快速收攬人心,在朝中建立了一股旁人望塵莫及的龐大勢力,很快便在眾多官員的“推舉”下登上了攝政王的寶座。

他是王朝歷史上第一個,也極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被官員舉薦而“不得已”攝政的王爺。

這種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傳奇,即使遠在千里之外的偏僻小鎮,李本雙也是個體制內的官員,他對這位深受各方官員和百姓愛戴的攝政王諱莫如深,哪怕只是聽張大人稍微提了一句,也心頭巨震不敢言語。

呂召言聽見張御先後搬出了御史大人和攝政王,頓時也沒了話。

酒宴從剛開始推杯換盞的熱鬧氣氛瞬間跌至冰點,壓抑在每個人身邊蔓延,只有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的秋焱依舊不緊不慢地吃著,彷彿身為一介草民的他根本不知道巡察使大人剛剛在說什麼,無知者自然無畏。

“臭不要臉!”呂有材見大家都在沉默,只有秋焱格格不入,頓時又是一陣陰陽怪氣的奚落,“長輩們都沒動筷子,自己卻在那吃得歡快,真是一點臉皮都不要,毫無家教!”

“住口!”

呂召言終於忍不住了,猛的從椅子上站起,拄著柺杖的手微微顫抖,死壓著怒火朝兒子吼道:“有材你夠了!我呂召言縱橫一輩子,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口無遮攔的蠢貨!”

李本雙見狀趕緊起身安撫:“老哥別生氣,有材還年輕,不懂事,你別跟孩子計較。”

“這樣吧,我看今日這頓飯諸位也沒心情吃下去了,在下也不便耽擱張大人的時間,二位改日再來我府上把酒共飲可好?”

呂召言巴不得宴席散場,李本雙說完,老頭立刻領著兩個兒子拱手告辭。而張御則將視線落在了吃飽喝足的秋焱身上:“久聞秋公子大名,下官最近在滿元客棧暫住,不知可否有幸請公子去我那喝杯清茶?”

這話說到秋焱心裡去了,他感覺李家的飯菜著實有些油膩,湯味也濃得很,去張大人那喝點淡茶也不錯,於是點頭應下。

親自將兩人送到門口,看見張御這個巡察使有意落後一步走在秋公子側後方,態度依舊恭謹謙卑,李本雙的心裡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感覺到了幾分不正常,可又說不清到底是何原因。

又一次漫步街頭,秋焱的眼睛盯上了一間首飾鋪。沒管後面跟著的張大人,他腳下一拐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