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蘭站在庵門口的石獅子邊上,遠遠看見一個騎車的身影從南河邊上過來,玉蘭走出石獅子的影子,衝那個身影招招手。楊懷義把車停在她的身邊催促道:“快點上車,今天的電影是兩點半開映的,要趕快點,不然就趕不上了。”

玉蘭側身坐上了車後架,用手緊緊抓住車架。楊懷義轉身對她說:“你別抓車架了,抓住我衣服,別一會兒又把你摔地下去了。”

張玉蘭臉一紅,搖搖頭說:“不用了,我抓得緊緊的,不會再摔下去了,再說上回還不是因為你自己騎得快差點撞著人,剎車太急才把我摔倒的。”

楊懷義嘿嘿一笑:“那我不管你了,要是再摔下去可不能怪我。”

”對了,今天咱們看什麼電影?買票了嗎?不要去了又沒有票了。”張玉蘭問道

楊懷義一邊把車騎得風快,一邊回答道:“今天演的是《南北亂世情》,才從美國來的,聽說上海那邊放的時候萬人空巷,都搶著去看。票我讓羅子江去買了,他和我一起出門的,估計早就買到票在電影院等我們了。”

說話間車已經進了南門,這個南門是當年日本人轟炸省城時,為了方便人們出城躲炸彈而在城牆上新開的,為了和前面幾里外的那個老南門區分開來,就把這邊的南門叫作新南門。

玉蘭寄住的小南海就建在新南門外的府河邊上。新南門外原本是空地,小南海背靠城牆建起來後,陸續有人在庵的旁邊搭建起簡陋的棚戶居住。剛開始,因為地處城外,政府也沒派人來管理,後來在此建房定居的人越來越多,政府想管理了,卻發現管不了了。在這裡居住的人大多是外地來的,本地是沒有戶籍可查的。其實這些棚戶區的房子除了最初的那批棚戶外,後來陸陸續續建成的都是歸省城的袍哥大爺們所有的,外地人來此只能租他們的房子住,自己是不準隨便搭建的。你要是自己隨便找塊空地搭建,第二天一準有人給你拆了,同樣,政府的人過來查戶籍、徵稅收也會被這些人轟走。久而久之這裡就變成了法外之地,袍哥大爺們才是這裡的實際管理者,袍哥大爺也是講規矩的,只要是租他們的房子住,交了房租的,在這裡是受他們保護的。所以這裡雖說沒有政府管理,但多年來也還相安無事。

從新南門進了城後一路直走到十字路口,左拐就是東大街,再往前走幾步就是新明電影院所在的城守街了。楊懷義氣喘吁吁地帶著張玉蘭趕到時,差幾分鐘就到兩點半了。電影院門口的臺階上羅子江正焦急地走來走去,抬眼看見楊懷義,忙一招手,楊懷義見了急忙和玉蘭緊走幾步上了臺階。

“子江,票買到了嗎?”

“好險,幸虧我先來,只剩最後幾張了,位置都不太好,有點靠後。”說著羅子江從兜裡掏出三張花花綠綠的電影票。

楊懷義從羅子江手裡抽了兩張票,分給了玉蘭一張:“拿著,咱們進去吧,快開演了。”

三人進了電影院,按照票上的標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等電影開映。玉蘭回頭張望了一下,離他們不遠的電影院最後一排座位上坐著幾個當兵的,左臂帶著一個白色袖標,肩膀上都斜靠著槍。

“師哥,這是怎麼回事?以前沒見過這樣的啊?”張玉蘭問坐在旁邊的楊懷義。

“我也不知道啊。”楊懷義搖搖頭。

“我知道。”隔著楊懷義坐的羅子江探過頭對張玉蘭說:“前一陣有當兵的來看電影不買票,還把電影院裡維持次序的人打了一頓。電影院的老闆花錢請了憲兵隊的人過來看場子,那些當兵的才不敢再來鬧事了。”

“哦,是這樣啊。”張玉蘭不禁又回頭望了一眼。

“別看了,當兵的有什麼好看的,電影要開始了。”楊懷義拉了玉蘭一把。

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走上臺來,在幕布前站定,手拿一個白鐵皮做的話筒,開始講起電影的大致故事。因為是英文電影,大多數人是聽不懂人物對話的,不知道電影講的是個什麼故事,所以,電影院老闆會在電影開始時請懂英文的先生先給看電影的人大致交代一下故事情節。

電影散場了,張玉蘭和楊懷義他們隨著人流走出電影院,一邊走一邊熱烈地討論著電影。

“這才是真正的愛情啊!”羅子江還沉侵在電影情節裡,忍不住抒發了一下自己的感情。

“算了吧,你這個綢緞莊的少東家,最後還不是由父母給你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進門,在這裡感慨什麼真正的愛情。”楊懷義打趣道。

“我才不要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老東西呢,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真正屬於我自己的幸福。你說是不是?”說著問身旁的玉蘭。張玉蘭臉一紅,笑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就覺得電影裡面的女子好漂亮,衣服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