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天小封對徐秀娥都很冷淡,起初,徐秀娥也沒在意,以為還會和以前一樣,過不了多久小封就會讓步。可這回好像跟前幾次不一樣了,這都好幾天了,小封的態度沒有一點軟化的跡象。

徐秀娥實在想不明白,餘德成這個跟他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大哥,對他而言,真的比自己更重要嗎?

“小封,你站住,這幾天你幹嘛對我不理不睬的。”吃完飯,看小封又要出門,徐秀娥大聲喊住他。

“沒有啊,你想多了吧。”小封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你為什麼整天都不和我說句話?”

“又沒啥新鮮事兒,你讓我說什麼?”

“沒事兒就不能好好跟我說會兒話嗎?我們是兩口子,你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徐秀娥近乎喊叫著說道。

”我什麼意思你不清楚?當初我私下給你講的事,你居然寫信去揭發我哥。你說我現在還敢跟你講什麼?算我怕了你,行嗎?”小封語調淡漠地說道。

“小封,你是我丈夫,怎麼老站在他們一邊說話。再說,要不是他們先看我不順眼,背後說我壞話,我會這麼幹嗎?這能怨我嗎?”

小封扯起嘴角一笑:“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回頭你自己好好想一想,這麼做有意思嗎?”說完依然轉身出了門,留下徐秀娥一個人在屋裡肆意地謾罵著。

玉梅把膏藥放在熱水壺的蓋子上燙軟,拿著回到屋裡。德成趴在床上,給坐在床邊的六月講故事。玉梅掀開德成背上的衣服,把撕開的膏藥仔細地貼在他的腰上。有些燙手的膏藥貼在肌膚上,讓德成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好燙!”

雖然現在不再被批鬥了,但長時間地站在臺上陪鬥,讓德成的腰傷一直沒好徹底。

“還別說,這膏藥一貼上,舒服多了。”德成揉了揉腰說道。

“五分錢一張呢,這麼貴的藥,能不管用嗎?”玉梅拿毛巾給德成擦一下汗涔涔的背,“醫生說這幾天就不要洗澡,身上出汗,拿帕子擦擦就得了。”

“曉得了。”德成翻過身坐起來,準備下床喝水。

“對了,德成,下個月我就不去廠裡上班了。”玉梅把剩下的膏藥放到櫃子上六月夠不著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不上班能去哪裡?”德成停下腳步,回頭望著玉梅。

“我還能去哪兒。明年就是新中國成立二十週年,省裡為了慶祝這一歷史性時刻,向建國二十週年獻禮,決定在省城修建偉大領袖的塑像和展覽館,地址就選在市中心的老皇城。省裡還發動全川人民獻愛心,號召工農商學兵義務參加建設活動。我們廠積極響應省裡的號召,組建了一支義務勞動隊,我報名參加了,還選上了副隊長。下個月我就要去工地幹活。其實這樣挺好的,我離家還近一點。”

德成瞪大了眼;“六七年那陣兒不是搞過要拆除舊皇城,結果後來又不了了之了。這回真的要拆掉皇城啊,唉!簡直太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幾百過去了,皇城早就破敗不堪,只剩下些殘垣破壁。”玉梅撇了撇嘴。

“跟你說不清,那是歷史!知道嗎?是歷史!”德成有些失落,但這是他無法阻止的事情。“改天找王強的姐夫借下照相機,我要把皇城拍下來,免得今後都沒人知道省城曾經有過這樣一座承載了幾百年歷史的建築。”

“就喜歡瞎操心,你要喜歡就去拍吧,不過要趕快,下個月工地就要開工了。”

“對了,你去工地上班,六月上幼兒園怎麼辦?”德成突然想起六月還得上幼兒園。

“要不先在你們廠將就一段時間,我們估計就在工地上幹兩三個月。這兩個月就暫時在你們廠幼兒園待著?”玉梅盤算著。

“不行,我現在這個情況,我才不想讓她知道她爸爸是國民黨特務。”德成搖搖頭,低聲否定了玉梅的提議。

“說的也是哈,萬一在幼兒園別人叫她特務崽子,那就麻煩大了。但是我這邊勞動隊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不可能現在打退堂鼓呀,這下可怎麼是好?”玉梅一時間犯了愁。

德成回頭看了一眼,六月正坐在床邊翻她的連環畫,根本沒在意大人在講些什麼。

“德成,要不這樣。秀娥沒參加義務勞動隊,我讓秀娥早上幫我把六月送到廠裡去,下班再幫我接回來,你看如何?”

“不行!不行!”德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開玩笑,怎麼可能把孩子交給那個對自己一家充滿怨恨的女人。

“為什麼呀?”玉梅不解地看著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