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滋無味地吃完飯,李書賢心情鬱悶地離開了食堂。他今天沒敢去散步,怕連長回來找不著自己,他也不想回宿舍,怕自己的心情影響到養豬隊的戰士們。他只好獨自一人在操場邊走來走去。

林芝夏天晚上七點過,太陽還掛在天空中。李書賢覺得一陣燥熱,他把衣服的領口解開,才稍稍覺得好過一些。

“書賢,你還在等我?”夕陽下,張進忠迎著餘暉大步來到操場邊。

“連長,你可回來,這一天把我等得心煩意亂的。”李書賢趕緊迎了上去。

“怎麼樣?沒問題了吧?”李書賢用期待的眼神盯著張進忠。

“嗯,書賢啊,你要認真看待團裡的決定,嗯,這是上級對你負責......”張進忠表情有點尷尬,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的,完全失去了往日干脆利落的風範。

李書賢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張進忠,“不是,連長,你去了這麼一大歇,回來就給我說這個?”

張進忠的臉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更紅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把頭上的帽子揭下來,用力揮了揮,“我跟你說實話吧,政治處的田守一油鹽不進。今天我跟他講了半天,無論我說什麼,他都回復我不符合部隊要求。我是沒辦法了,書賢,對不起了。”說完,張進忠戴上帽子逃也似的匆匆離開了操場,不敢看李書賢失望至極的表情。

李書賢呆立在操場上,任夜色漸漸把自己掩進在一片黑暗裡。

他是不會怪連長的,他知道他已經盡力了,他也不怪田處長,人家畢竟只是照章辦事。他更不會怪許淑華,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那麼他應該怪誰呢?李書賢在黑夜裡找不到答案,也許這就是命運,好不容易和相愛的人再次重逢,難道就要這樣再一次失去,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悠揚的熄燈號響起,在無邊的夜色裡迴盪。李書賢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挪回宿舍。宿舍的燈已經熄滅,養豬隊的戰士已經入睡了。李書賢輕輕推門進去,沒有驚醒他們。藉著窗外皎潔的月光,他走到自己的床邊,坐了下來,心情卻無法安靜下來,望著窗前明月灑落的清輝,他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出路在哪裡?

一夜無眠的李書賢在起床號的催促中起了床,心裡已然有了決斷。雖然昨晚他一夜都沒怎麼睡,卻因為有了自己的抉擇,所以不再表現得患得患失,整個人反而有了精神。

他大聲地招呼養豬隊的戰士趕緊起床出早操,自己身先士卒地第一個跑了出去。

在連部集合的時候,張進忠看見他,張張嘴想對他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移開目光,沒有跟他說話。

李書賢笑了笑,並不在意,跟著大隊人馬跑了起來。他今天跑得很賣力,一身大汗地回到宿舍。正在洗漱時,張進忠和指導員過來檢查內務。趁指導員進屋檢查的時候,張進忠把他拉到一邊問道啊:“你沒事吧?要不,我再找找能和田主任說得上話的戰友試試?”

李書賢理了理身上的軍裝,笑著對張進忠說:“不用了,田主任那人我見識過,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你找的人不見得能起什麼作用。還是算了吧,免得事沒辦成還欠別人一個人情。我已經想明白了,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這世上哪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法子。”

張進忠愣了一下,有些吃驚看著李書賢,“你想清楚了?就這麼放棄了?”

李書賢點點頭:“想清楚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老班長。”說著使勁握了握張進忠的手,轉身帶著養豬隊的戰士去食堂排隊。張進忠看著李書賢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吃過飯,李書賢帶著戰士們去養豬場幹活,戰士們明顯覺得今天的排長又恢復了以前的親和,勞動間隙跟大夥兒有說有笑的。一開始,戰士們有些吃不準什麼情況,沒敢像以前那樣素無忌憚地和他閒聊,只是謹慎地對李書賢釋放出的善意進行小心的回應。

李書賢倒不介意,語氣隨和地跟戰友們聊著天,起碼這種輕鬆的氣氛是全體戰士歡迎的,於是,沒等到中午吃飯時,歡聲笑語又充滿了炊事班後面的院子裡。

一天勞作下來,儘管有些辛苦,但吃過晚飯後,李書賢還是去了河邊散步。

秀美的尼洋河靜靜地流淌著,河邊的洗衣姑娘們在夕陽下鬧著、笑著,為尼洋河畔增添了幾分色彩。李書賢站在河邊,久久地望著眼前的景色,彷彿要把這一切牢牢記在自己的腦海裡。

李書賢漫無目的地沿著尼洋河畔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河邊的農場。他站在田邊,看著眼前這片土地上茁壯成長的玉米,長而寬的葉片間結滿了粗大的苞谷,頂端的玉米鬚在夕陽下像一條條金線,隨著晚風輕輕飄拂。

“小李,你怎麼才來呀?”王成林依然穿著那身舊軍裝,穿過玉米地走了出來。

“老王,你每天都到這裡來轉一轉?”李書賢笑著問他。

“只要團裡沒什麼大事,吃了飯我都會來這裡看看。白天工作太多,晚飯後來這裡走走,既可以舒緩一下坐了一天的身體,也可以休息一下腦筋。對了,你昨晚怎麼沒來,害得我等了你好半天呢。”

“昨天我有點私事要辦,就沒有出來。”李書賢平靜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