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請問,可以把它送給我嗎(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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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康華與宋博是高中同學。上大學後,每次寒暑假回家,他們還有其他幾個同學,都要在一起聚一聚。
與宋博一樣,大學畢業後也是被分配回原籍,歸在鄉村教師之列。和宋博不一樣的是,黃康華在那段特別時期有非理智的表現。
回鄉後,他比劃著偉人當年在湖南的樣子,背個書包,帶著筆和本子,到香州鄉下搞起了考察。
黃康華是一個書生氣十足的人。當老師後,他潛心研究教學,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學生喜聞樂見的教學方法。在全市中學教學比武大賽中,奪得個人一等獎。為他所在的中學爭了光。
同時他也是一個渾身長滿刺頭的人物。他對學校內部的風氣不滿。批評校長搞家長制,任人唯親;造成多數老師只會溜鬚拍馬,不學無術。
校長十分惱火,責令他在教師大會上作檢討。他堅決不幹。一氣之下不辭而別,南下去廣東自謀生路。
在廣州短暫停留後,黃康華去了東莞。他不願意從工人做起,想直接謀一個管理職位。人家要他提供相關的工作經歷,他沒有。他有教書的專長,偏偏又不想再教書。
在虎門轉悠幾天後,他已身無分文。一整天沒吃東西,飢餓過後,胃部一陣陣地絞痛。他癱坐在珠江口,望著苦海一般的江水,望著離江水吞噬的威脅近在咫尺的夕陽,想自己一個大學生,竟然淪落到如此地步,心裡有了輕生的念頭。
然而,在這人世間,還有些人,有些事讓他放不下。父母生養他一個獨子,他是他們的希望;他們的驕傲;他們唯一的依靠。他走了,他們怎麼辦?想到這裡,黃康華感到透心的淒涼。強忍多日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他蹲在水邊,摘下眼鏡,掬起苦澀的江水澆洗臉上的淚水;一遍又一遍,洗淨了淚水,卻洗不淨一臉的傷心。他撩起衣角搽亮鏡片,想用雙手支撐膝頭站立起來,只感覺雙腿軟得不行;一個簡單的站立,讓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緊接著一陣暈眩,險些讓他跌倒;直至能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才回頭向岸上的鎮子慢悠悠地走去。
鎮子的邊沿,一家餐館開在路邊。灶臺架在門口,門前幾根柱子支起一個棚簷。棚下幾張桌子。一桌食客剛走,一個女人在收拾桌子。桌子上唯一還乾淨的半碗剩飯,女人準備倒進殘水桶去。
請問,黃康華用一個沒有伸直的指頭指著那半碗飯生怯怯地說,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女人抬眼看他,如同看一個怪物。他頭髮蓬亂,鬍子和眉毛一樣濃密;髒兮兮的白襯衣皺皺巴巴,領口袖頭全是黑汙;盯著半碗剩飯,鏡片後一雙哭紅未消的眼睛放射出餓狼般的綠光。
你要這個幹什麼?女人說。
我——我一天沒吃東西了。他羞愧難當地說。
女人說,我們小店飯菜便宜,盒飯才十元。
不好意思,我真的身無分文。
給他。屋裡在收拾案臺的男人大聲說。
女人把半碗飯放回桌上。見黃康華張望,知道他在尋乾淨的筷子,便拿來筷子給他。
這光飯怎麼吃?屋裡的男人又說道,把我們自己吃的菜給些他。
女人從屋裡端出一碗剩菜:這是我們自己上午吃剰的,你要不要?
黃康華含糊不清地說了聲謝謝。滿嘴的涎水讓他無法正常開口。
儘管十分的飢餓,黃康華還是控制住自己不要狼吞虎嚥。一則餓了一天,喉管收緊,進食困難;二則胃部餘痛未消,不敢匆忙。他緊嚼細嚥,味覺無比美好。殘羹剩飯,此刻堪比天下第一美食。
半碗飯下肚,又討了些茶水來喝,精神好了很多。女人問:還要不要添一點?
真是好意思!黃康華實在無法拒絕。
女人說,不用客氣,我們說不定還是老鄉。說著,又添了一碗米飯來。吃第二碗飯時,黃康華再沒能品出第一碗的美味。
二位是湖北人?他問。
我們是湖南人。女人說。
哦——黃康華說,我聽口音跟我蒲圻姑父的一家人很像。我是湖北人。
女人說,湖南湖北,算是半個老鄉。
我看你是個讀書人,怎麼會這樣?男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