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白淵,今日瑤臺。

他還是做了一樣的選擇。

洛冉冉的視線落在玉階高處,那裡站著一對璧人。

男的一身天青,俊秀雋逸;懷中的女子月白如畫,流風迴雪。

“多謝聖母娘娘,只是少俊已有心儀之人。”

耳邊迴盪著男子溫柔的話語,她垂下雙眸,右手慢慢握緊,眨了眨眼睛,眼前驀地蒙上一層水霧。

很久以前,有人和她說過,“此後餘生之路,我會一直陪你。”

只可惜,她與他,終是緣淺。

三百年前,她因貪玩去了凡間,卻沒想到在那裡遇到了卿言。

早些年,她曾幻想過未來夫君的模樣,或法術高強,或才冠南山,但她從未料到,那人會是凡人卿言。

許是初嘗情之滋味,人間三年,那是她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怎奈凡人皆有生老病死,難逃六道輪迴之苦。卿言離世,她傷心欲絕,去三生石畔等了數日,卻始終未見到他的身影。那時的她以為,許是自己慢了一步,卿言已然轉世,於是之後百年,她得空便會去忘川河旁轉轉。只是三百年過去了,她亦未曾遇見卿言。日子久了,她似乎也就慢慢淡忘了,只是偶爾夢中,還會見到卿言的影子。

三個月前,天帝設宴,她意外發現,現任蓬萊島島主少俊上神與卿言有頗多相似之處,故而生了疑心,於是將此事告知了司命。後來司命告訴他,在她去凡間的那段時間,仙界只有四位仙家去人間歷劫,而少俊上神,恰巧也在此列。

她一直以為卿言不過人間尋常男子,從未想過他也是仙家,更未曾想對方竟是少俊上神。昔日凡間夫君一躍成了仙界諸多女仙愛慕的上神,這著實讓她有些頭疼。就在她猶豫著是否向對方言陰時,白淵出現了兇獸鉤蛇。

鉤蛇初生於洪荒,自上古起便四處作惡,素以吞食生靈滋養元神,後來被零曦元君收服並封印於崌山。十六萬年前,零曦元君隕落,天帝唯恐鉤蛇再度出來作惡,故而喚上勾陳上尊和紫微上尊在崌山分別施了三道結界。許是十六萬年來這兇獸修為大增,故而愈發兇猛,難以束縛,幾月前竟一路衝破結界逃到了白淵。待到天庭發覺時,已有不少仙家喪命於此兇獸足下。

若在往日,天帝定會派戰神勾陳前去斬殺,無奈彼時仙魔戰事吃緊,戰神勾陳遠在北荒。就在天帝猶自思忖該派哪位仙家前去收服那兇獸時,少俊上神站了出來。天帝大喜,少俊上神乃是紫府東華帝君唯一入室弟子,法術修為亦是天界之中佼佼者,此番收服鉤蛇,眾仙家多有推諉,誰都不知這兇獸現下修為,弄不好一身修為盡喪也未可知。少俊此時主動請纓,算是真真了了天帝一樁心頭大事。

待得司命駕雲到丹穴山告知她這一訊息時,她一時驚懼交加,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告知哥哥,私自偷偷跑去了白淵。

然而就在那裡,她見到了青女。

已然記不清當日是如何離去,只記得回去之後,她望著屋內滿案的畫卷和信箋默默流淚了一宿。

次日清晨,汐桐不知她為何睡在案上,於是邊將她喚醒,邊替她收拾畫卷。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睡意朦朧中,她聽到汐桐唸了幾句凡間詩詞,當時雖是睏乏至極,但聽到這幾句詞時還是一下子難受得緊,於是噔得清醒過來。

許是一夜沒睡,有些半夢半醒;又許是當時腦子一熱,有些上頭,她三兩下利落地穿好衣裳,便準備出門。

她決定了,她要去蓬萊島找少俊上神問個清楚。

倘若他喜歡青女,那麼她便將這三百年的眷戀收起;倘若昨日白淵只是個誤會,那麼她便告訴他人間之事,讓他做個抉擇。

出得沁雅苑,還未來得及騰雲,冉冉便覺有些蹊蹺。這蘭月還未到,怎麼五族鳳女皆打扮得陰亮照人地陸續朝著蘭夜堤的方向走去?她一時好奇心起,於是拉了個離自己最近的小青鸞隨意問了問。小青鸞見是冉冉,先是誠惶誠恐地行了個禮,而後才吞吞吐吐地告訴她,蓬萊島島主來了他們丹穴山。

蓬萊島島主?洛冉冉一拍腦袋,那不就是少俊上神麼?來得正好,省的她騰雲幾個時辰去蓬萊島了。一想到此,她壯了壯膽,隨手化了個茶盤,隨著那些女子一併往蘭夜堤而去。

數萬年來,鳳族對於男女之事一向頗為沉吟,當年眼見五族鳳凰人丁凋零,身為女帝的外祖母憂心甚重,於是思慮再三,最後下令五族皆效仿人間七夕,行祈福相會之舉。許是因為這個緣故,近幾萬年,鳳族的風氣委實開放了不少。

冉冉後來想想,那日因為哥哥在場,五族鳳女自是有所忌憚,因此只敢遠遠站在堤邊柳樹處眺望。

冉冉不記得當日自己哪來的勇氣,在其他鳳凰羨慕,驚訝並複雜的眼神中端著茶盤,幾個跨步便到了淥波亭,一隻手才搭上竹簾,便聽得少俊上神和她哥哥的對話。

“那另一塊蓮華玉佩,若非少俊認定之人,自不會輕易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