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唔……你別親這裡。”……

晚青妤深知此事牽連甚廣, 不敢獨自前往宣城查探。既已確認自己並非皇家血脈,與蕭秋折亦無血親關系,心下稍安。至於追查販賣孩童及自己身世一事, 還需蕭秋折調派人手方能成行。

從婆子處出來後, 她留了兩名侍衛看守, 另遣人回京稟報蕭秋折。自己則轉道去了之前居住的山間小院。

晚青妤掀開車簾,望著熟悉的鄉間小路, 恍如隔世。不知李婆婆身子骨可還硬朗?介淩學業怎麼樣了?這幾個月在京城歷經諸事, 倒讓她開始懷念這山野間的淳樸日子。

山野間已是綠蔭蔥蘢, 田埂上農人彎腰勞作, 遠處青山如黛, 空氣中飄著草木清香。幾個孩童眼尖,瞧見馬車裡的身影,頓時雀躍起來:“是青妤姐姐回來了!”

鄉民們聞聲圍攏,見果真是她與玉兒,都歡喜地問長問短。這山野村落遠離京城,村民們尚不知她已是太子妃,只當是從前那個住在山間的姑娘回來了。

晚青妤含笑下車, 與眾人一一寒暄。山風拂面,恍惚間又回到那兩年清貧卻自在的時光。晨起聽泉,夜來觀星,雖粗茶淡飯,卻勝在心神安寧。

晚青妤一行人徑直去了李婆婆的住處,帶了許多食物和滋補藥材。李婆婆見著她, 歡喜得直抹眼淚:“青妤啊,可算把你盼來了,介淩這孩子日日唸叨, 就想著什麼時候能再見你一面。”

介淩見到晚青妤,一口一個“青妤姐姐”叫得親熱。數月不見,少年身量又拔高了不少,原本稚嫩的臉龐已顯出幾分稜角,正是抽枝拔節的年紀。

晚青妤含笑應著,隨他們進了屋。李婆婆忙著沏茶,介淩搶先捧了茶遞到她跟前,眼睛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方於在一旁瞧著少年這般殷勤模樣,不禁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看來他們這位少夫人,在哪兒都是極招人喜歡的。

玉兒見方於嘆氣,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你嘆什麼氣?介淩與我們素來親厚,往日挑水砍柴的活計都是他幫著做的。小姐待他如親弟,我也當他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也很喜歡他。”

方於聽得“喜歡”二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轉身就往外走。他最見不得別的男子獻殷勤,偏生這山野少年還與她們這般親厚。

玉兒瞧他這副醋樣,挑了挑眉也不理會。屋內眾人敘話半晌,李婆婆執意要留飯:“今日定要嘗嘗介淩新學的菜式。”

晚青妤含笑應下。憶起從前年節時分,介淩與玉兒掌勺,李婆婆燒火,她在一旁打下手。炊煙嫋嫋間,倒比那珍饈美味更覺溫馨。

介淩雖做的都是農家菜,卻格外用心。晚青妤帶來的鮮魚肥羊,在他手下都化作了美味佳餚。一鍋奶白的魚湯,一盤醬香四溢的燉肉,還有隻金黃酥爛的燒鵝,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

玉兒去樹下喚方於用膳時,他本不願動筷,又不好掃了眾人興致,只得勉強入席。誰知剛嘗了一口燒鵝,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介淩兄弟這手藝當真了得,我在京城這些年,還未嘗過這般滋味。”

聽得方於誇贊,介淩與玉兒都笑得眉眼彎彎。玉兒拍了拍方於肩頭:“瞧見沒?男子會做飯也是極招人喜歡的。往後家裡的飯菜可得你包了,起碼要做得比介淩還好才行。”

方於撓頭憨笑:“包在我身上,雖現在不會,但我定好生學著。”

他偷瞄了眼玉兒,又補充道:“洗衣帶娃這些,我也一併學了去。”

玉兒聞言,頰邊頓時紅了,抿著嘴笑得甜蜜。

這頓飯眾人吃得其樂融融。膳後,介淩將近日所讀的詩書一一說與她聽,又說起秋後要赴京趕考的事。山間夏風和暢,花香鳥語,比那京城不知愜意多少。

而此時京城,付家滿門問斬,引得萬人空巷。刑場四周人潮湧動,百姓們爭相目睹昔日煊赫的付老爺伏法。街談巷議間,有人贊新皇雷厲風行,竟能將盤根錯節的付家連根拔起。也有人憂心忡忡,那位素來風流的蕭親王驟然登基,不知能否做個明君?

一人指著高頭大馬上的蕭秋折,壓低聲音道:“聽說太子與付家大公子為了那位晚姑娘,可是鬧得滿城風雨。如今他貴為太子,怕是要另納側妃了……”

“噓!”另一人打斷道,“我瞧著太子爺對他夫人情深義重,未必會另娶。只是這次付家問斬竟由太子親自主持。”

“親手砍了情敵腦袋,應該挺爽的吧!”

“但是瞧著太子的表情,也沒有多開心。”

刑臺之上,付鈺書與族人跪作一排。他身形消瘦,面容枯槁,一雙眸子黯淡無光,彷彿早已失了魂魄。這一生,他掙紮過,抗爭過,卻終究逃不過家族宿命。

蕭秋折高踞馬上,隔著重重人群與他對視。那雙眼睛裡,他竟讀不出怨恨,只有看破紅塵的釋然,與對這世道的絕望。或許付鈺書早已明白,生在這樣一個家族,從來就由不得自己選擇。

“蕭秋折。”付鈺書突然輕喚一聲,聲音雖輕,但他聽到了,“照顧好青妤,別辜負她。”

這聲囑託,是付鈺書此生最後的真心。他這一生猶如一場荒唐大夢,對晚青妤的情意雖深,卻終究求而不得。其實早在兩年前,他便已經輸了,情愛之事,原就不論對錯,只看緣分深淺。

蕭秋折望著刑臺上的他,心中五味雜陳。為君者,原就該斬斷私情,可這一句臨終囑託,卻像根刺,深深紮進了他心裡。

付家伏誅後,蕭秋折與晚青桁一同料理後事。晚青桁不時偷覷蕭秋折的神色,暗自嘆息。雖他素日不喜付鈺書,可親眼見他身首異處,仍覺心頭沉甸甸的。想起昔年在喬家大院,付鈺書總愛帶著新奇書冊來,眾人圍坐分食棗子的光景,竟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