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他最近好像有點黏人。

陸臨還是頭一回從蕭秋折口中聽到“嫌棄”二字。兩人自幼一同長大, 陸臨深知蕭秋折曾歷經何等磨難,那些苦難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骨血之中, 難以抹去。

然而, 蕭秋折卻如鋼鐵般堅韌, 堅韌得令人心生敬畏。陸臨從未想過,有人能在那般絕境中咬牙挺過來。若是換作他, 恐怕早已選擇離開這世間, 不願茍且偷生。

可蕭秋折不同, 他從不將那些過往的苦痛示於人前, 亦不曾讓旁人因他而心生陰霾。他一身清貴, 傲骨錚錚,任誰見了,也想不到他竟會因“嫌棄”二字而心生忐忑。可見,他對晚青妤的感情,何其深沉。

陸臨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溫聲道:“你不必如此自苦。世人看事,各有不同。我以為, 你該放下些戒備,否則,終究困於過往,難以走出。若你一直如此,晚青妤也只會為你傷心難過。”

陸臨所言在理,蕭秋折心中自是明瞭。只是, 眼下他與晚青妤之間,尚有許多未解之結,貿然開口, 只怕會在這本就傷痕累累的情分上再添新傷,甚至將她推得更遠。他沉吟片刻,終是低聲道:“此事,我會仔細思量,尋個合適的時機,鄭重與她言明。”

說罷,他執起一把油紙傘,推門而出。陸臨無奈搖頭,亦隨手取了傘,緊隨其後。

蕭秋折問他:“你可知道,皇上欲將公主許配給付鈺書?”

“不知。”陸臨不可置信,“我竟未曾聽聞。若付鈺書當真迎娶公主,於你而言,豈非好事?他素來對晚青妤糾纏不休,如今皇上為你掃清障礙,你該慶幸才是。”

蕭秋折卻搖頭:“付鈺書若娶了公主,付家在朝中的權勢必將更盛。日後若要對付他們,只會難上加難。付家根深葉茂,若不斬草除根,終是後患無窮。更何況,付鈺書對晚青妤執念極深,若他權勢愈大,難保不會做出什麼瘋狂之舉,傷及於她。”

這是蕭秋折最擔心的。

陸臨嘆氣道:“看來你們這場糾葛真的沒那麼容易收場。”

情事最難解。

二人行至門前,蕭秋折吩咐方齊:“派人前往禮部一趟。另外再多派人手,務必尋到晚青桁的下落。”

方齊領命而去,蕭秋折則與陸臨坐車出了京城。他們在城外見到了太後的那位遠房外甥。此人名喚李承安,原是太後的親信,因貪贓枉法被發配至外地,卻仍不知收斂,仗著太後的威勢在當地橫行霸道,欺壓百姓。

陸臨早已打探清楚,此人自打做了個小官,便貪欲漸起,先是揮霍光了家中積蓄,後竟膽大包天,挪用公款,肆意妄為。地方官員因忌憚他與太後的關系,無人敢動他,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胡作非為。百姓苦不堪言,卻無處申冤。

李承安生得賊眉鼠眼,舉止猥瑣,一身華服也掩不住他那股子貪慕虛榮的市井之氣。蕭秋折與陸臨將他押至一處僻靜之地,冷眼審問。

李承安起初還嘴硬,不肯吐露半分,但在蕭秋折的威壓之下,終究扛不住,將太後多年來在幕後攝政的種種隱秘一一招供。

原來,太後雖為女子,卻對權勢有著極深的執念。自先帝駕崩後,她便暗中插手朝政,許多地方官員皆是她的親信,地方官場大事小情她都要暗中參與。

她早已習慣了那種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感,甚至漸漸迷失了自我,從最初的庇護親友,到後來的結黨營私、獨攬權勢,貪心越來越大。而且她與付鈺書的父親的關系甚好,也非常推崇付家思想,故而私下對付家所作所為視而不見,甚至默許。

待問完話,二人將李承安關押妥當,隨後尋了家小館,略用了些飯菜。天色漸暗,雨勢未歇,二人便啟程回城。

行至一片密林時,忽聽得四周風聲驟緊,馬蹄聲雜亂,緊接著,大批黑衣人如鬼魅般從林中湧出,將馬車團團圍住。

雨聲滂沱,馬夫慌忙勒緊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蕭秋折與陸臨頓感不妙,迅速躍下馬車。

陸臨巡視一圈一把抓住蕭秋折的衣袖:“糟了,這麼多人,是要殺你,還是要殺我?”

蕭秋折神色冷峻,手已按在腰間佩劍上:“不管殺誰,今日這一戰,怕是免不了了。”

陸臨望著四周黑壓壓的人群,額角滲出一層冷汗:“這麼多人,咱們怎麼殺得出去?”

蕭秋折手中長劍已然出鞘:“殺不出去也得殺,總之不能死在這裡。”

陸臨咬了咬牙,也抽出佩劍,接著黑衣人也紛紛拔劍出鞘。

陸臨聽得那齊刷刷的拔劍聲,只覺頭皮發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該多帶些人手,如今只他與蕭秋折二人,如何應付得了這許多刺客?正思忖間,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招招狠辣,劍劍直取要害。

刀光劍影間,雨聲、劍聲、喊殺聲交織成一片,林中殺氣彌漫,血水混著雨水,染紅了腳下的泥土。

——

今夜的雨,綿密而漫長。自蕭秋折離去後,晚青妤的心緒便如這陰沉的天氣一般,久久難以平複。她獨坐房中,愁眉不展,心中只盼著這場風波能早日過去。正自出神,忽聽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不好了!”玉兒匆匆跑進來,神色慌張,“外祖母突發心悸,您快去瞧瞧吧!”

晚青妤聞言,霍然起身,顧不得披衣撐傘,便徑直往外沖去。外祖母年事已高,心髒向來不好,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調養,未曾有過大礙。如今突然犯病,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性命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