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康沉默。

然而沉默有時候便是一種回答。

褚瑩瑩捂著臉,淚水止不住從指縫間流出。重樓神情微怔,然後詭異得平靜下來,誰也不知道他那雙看上去沒什麼波動的眼眸深處蘊含著怎麼恐怖的情緒。

君玦老道回頭看了眼褚瑩瑩和重樓,閉上眼,蒼老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悔意。在生命的最後他本該與世無爭,但卻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了可能是世間唯一能讓他活下去的江愁,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蹟。

於是他留了下來,想要看著江愁成長,想要看著奇蹟照耀整座天下,更是想要暗中守護他。

但現在看來他沒保護好江愁,孤狼道不該去,若是他不顧慮這麼多,十二樓五城又如何,那是不是此刻結局會完全不一樣……

“我要去白玉京。”君玦老道睜開眼,盯著嚴文康的臉,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嚴文康感受到眼前這個老人身上似乎出現了某種變化,這種變化讓他有些警惕和不喜,於是他蹙眉說道:“江愁已死,你現在去白玉京又能做什麼?”

“我是小清觀掌門,愁兒是小清觀弟子,他死了我難道不能去看一眼?!”君玦老道瞪著眼說道。

“小清觀?那是什麼?我煌國什麼時候有這種不入流的道觀了?”

秦穆嘲弄地望著君玦老道,不健康紅暈的臉龐微微抬起,下巴上令人生厭的青色胡茬格外刺目,說道:“哦或者你是在說我們現在腳踩著的,剛剛成為我天鶴軒新附屬地的這片小山頭?如果你說的是這裡,那麼在我看來,你們現在乖乖自己滾下山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君玦老道聽著這些噁心誅心的話,面部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眯起那雙浩瀚如海的老眼。他知道秦穆在等著自己這邊的人先發飆,這樣一來小清觀剩下的眾人就是在和整個白玉京、整個煌國朝廷作對,他天鶴軒就能借勢無情碾壓小清觀!

若是百年前君玦老道或許還不是這麼在乎,但現在他不想給對方這個機會。

“我日你先人闆闆!”

然而重樓卻已怒罵一聲,拾起腳邊一塊碎石便朝秦穆頭上砸去。

不知是他的速度太快,還是秦穆重傷未愈,總之秦穆竟然沒有躲開這塊普普通通的石頭,被砸中額角,鮮血汩汩流下。

秦穆捂著額頭,陰翳雙眸裡燃起熊熊火焰,嘴角冷冽至極地上揚,沒有憤怒,相反充滿興奮!

少年人終究還是忍不住動手了,那麼接下來小清觀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周身氣勢湧動,雖然古琴被田擒鶴毀掉,但在秦穆眼中,小小一座小清觀根本不可能攔得住自己。

君玦老道看著秦穆的表情,心中嘆了口氣,但卻沒有任何驚慌。

在他看來,既然重樓已經動手了,那接下來,掌門自然要護好自家的犢子。

然而就在秦穆猙獰著表情準備出手的一瞬間,嚴文康忽然臉色劇變,瞪大雙眸像是看到了什麼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把拉住秦穆手臂攔住了他!

“嚴大人,這是何意?莫非你忘了田長老的話?”秦穆剛升起的暴虐欲被打斷,語氣自然極其不善。

嚴文康表情複雜地看了君玦等人一眼,認真對秦穆說道:“江愁……回來了。”

只短短五個字,卻讓小清觀上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凝滯。

“哦耶!”

片刻後重樓爆發出一聲刺破天穹的爽快叫聲。

白玉京修士後方,何暮雨緩緩抬起了頭。

秦穆的臉色,由紅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