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難以控制,陳源留在原地任打任罵,讓人先把蘇白汐帶走。

「不,我不走。」

蘇白汐手上還有血,是病人的血,她抓住陳源的袖子,蒼白的面上沒有血色,像個遊走在世界的孤魂野鬼,她顫抖著聲,說:「學長,是我的錯,這個病人是可以不用……」

「小劉!」

陳源打斷蘇白汐的話,高聲:「愣著幹什麼!把蘇醫生帶走!」

小劉和其他的護士一起,把渾渾噩噩的蘇白汐給生拖硬拽走了,她離開的時候,看見了陳源挺直的脊背,他彎下腰的時候是九十度往下,一遍一遍的道歉,又一遍一遍的被家屬扇打。

可這些明明應該是她來承受的。

陳源替了她。

替她承受這一切。

蘇白汐抱著膝蓋,蹲在辦公室的地板上,靠著牆面,呼吸輕淺,目光呆滯著不知道看向哪裡,可即便這樣,她也依舊無法忽略門外的那些喧鬧。

喧鬧的哭聲,嘈雜的爭執,誠懇的道歉,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源出現在她面前,蹲下去,輕輕抱著她,低聲說:「白汐,沒事了,別擔心。」

他輕聲:「醫院會出面處理,這件事不是你的責任,病患上手術檯的時候就簽了字,出了意外誰也不想,但就是發生了,但這真的不是你的責任。」

蘇白汐無聲的搖頭,在這一刻,她什麼都管不了了,只能拼命的抓住眼前的陳源,抱著,像是在擁抱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她第一次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哭泣,弱小無助,可憐的如喪家之犬:「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的錯,」她顫抖著,「是我的錯,手術到最後,他出現了排斥反應,其實只要我拿起手術刀,就可以解決了,這樣的事情我以前做過很多次,只要我拿起手術刀,就可以救他,手術就可以成功。」

蘇白汐哭著盯著自己的右手,是真的看見了好多好多血,她哭著說:「可是我拿不起手術刀,我的手,這隻手,一直在抖,一直抖,你知道什麼叫抖嗎?就是這樣,像這樣,我連手術刀都拿不穩。」

她淚流滿面,恐懼之後是無盡的自責,她連哭都沒有聲音。

一句話斷斷續續的說,蘇白汐道:「學長,我怕血,我以前不怕的,我不知道怎麼了,我好怕,我不想抖,可是我控制不住。」

陳源默默的收緊了手臂,抱住她,緊緊的,彷彿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低聲:「這種手術,換成別的醫生,可能根本完成不了,是你有經驗,才能有這份希望,你當醫生這麼久,沒有發生過病人在手術檯死去的事情,所以你迷茫無措,沒事,緩過來就好了,沒事的。」

這些話對蘇白汐來說,沒有半點作用。

人死了就是死了,死在了她的手術檯上。

蘇白汐又想到了小時候,她抱著陳源哭:「我爸媽也是這麼死的,我能明白那些家屬的絕望,我能明白。」

「這不一樣,白汐。」

「一樣的,是一樣的。」

蘇白汐後來是暈過去的。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陳源抱著她朝著外邊走:「你醒了?沒事別怕,那些家屬已經被帶走了,沒有人來找麻煩,院長說給你放幾天假,我現在送你回家。」

蘇白汐把腦袋埋在陳源的身上,聲音沙啞:「我做夢了,夢見我身上都是血,地上躺著好多人,都是我曾經的病人,他們一個個的都在喊著讓我償命。」

「夢都是假的。」陳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