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見,煙火舊 第一章撫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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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白露,鴻雁來。
黎明張望,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葉枯敗落在了凌烏的街道上,商販早早的支起了攤,與商販一般早的,還有一個揹著高出他半頭古琴的男孩,他背上揹著古琴,手裡提著一些作畫的工具,稚嫩的臉龐,卻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成熟。
男孩姓陳,名知命,他的父親是縣裡有名的大夫,母親多年前得古琴技藝傳承,這本是件極美之事,可惜一年前他的父親外出採藥時出現意外,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因此每日鬱鬱寡歡,最後臥床不起,年少的陳知命一夜成長,擔負起了照顧母親的重任。
還好從小受父母的薰陶,醫術,琴藝,畫技他都會一點,而他的父親除了是醫師,還是天羽郡有名的畫師,一生畫了上百幅佳作。迫於無奈之下他只能將父親留下的作品賣掉,一邊賣,他一邊又幫人畫像,一開始,人們不買他的賬,可日子久了,男孩的琴藝,畫技越來越高,最後大家也是真心的為他畫技,琴藝買賬,甚至於後來來往的商人旅客得空閒暇時都會來聽上一曲,順便買一兩幅畫。
時間久了,日子也好上許多,男孩賺到了錢,興奮的跑去藥鋪抓藥,本來自家父親也是大夫,倒是也有那麼一間小藥鋪,可惜自從父親出事後,藥鋪的生意越來越差,最後連供藥商也走了,沒有了藥材,養身體的補藥也被他用完,直到最後只能將藥鋪轉賣出去,但賣到的銀錢沒過多久便消耗一空,因他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尋常的補藥藥效也是微乎其微,只得去上街彈琴賣畫,換取銀錢。
每日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總會看到被石塊打上些許大洞的院門,不用想,定是那些調皮搗蛋的同齡人,陳知命先是進屋給母親熬藥,然後去修補院門,最後才做自己的晚飯。
平日有閒暇時,他便會去幾百米外的湖邊,聽人們說,幾年前這湖一夜之間湖水全無,只留下空蕩蕩的湖坑,人們傳言,那是神仙顯靈,不過些許知道內幕的人很清楚,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武者間的大戰,那些大人物也曾來看過,不過都是一無所獲。
幾年時間,這湖又被雨水填滿,當年的蹤跡,早已在雨水的沖刷下不復存在,陳知命明白,這是時間,自然的力量,他也懂得了許多,時間,真的會帶走很多,帶走了他的父親,帶走了他母親的笑容和健康的身體,帶走了幼年時期該有的歡聲笑語。這些他都懂,所以他每日逼著自己練習琴藝,畫技,逼著自己學習和看書,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不那麼痛苦。也許坐在湖邊時,便是他唯一能放鬆身心的時刻,看著湖中的魚兒,聽著周圍的聲音,恍惚之間,他好像聽到了歡聲笑語,聽到了父母寵溺關心的言語,這大概,便是他最快樂的時刻吧。
男孩向著湖水述說著自己的心事,回應他的,是濺起的水花,一陣腳步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刺耳的譏笑聲,一群同齡的孩子向他走來,可惜沒有等來期待的一臉窘迫,而是一雙古井無波的雙眸和一臉沉靜,幾人頓覺無趣,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捉弄他了,可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氣的幾人直跺腳。
這幾人是陳知命的鄰居家孩子,心眼不壞,只是比平常孩子調皮搗蛋了些,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難得的清閒時光就這樣沒了,起身準備回去,路過幾人身旁時,其中一位大概五歲的孩童伸手攔在陳知命身前,一副不讓他過的模樣,見陳知命沒有反應,自覺無趣,悻悻後退讓到一旁。
男孩穿過幾人身旁,後者扮作鬼臉向他吐舌,回到家中,來到內屋,內屋床上躺著一位身形消瘦,臉色枯黃的女子,但從其五官來看,以前定是一位大美人,男孩端著熬好的湯藥來到床前,望著身形消瘦的母親,男孩將她扶起,端起了藥湯,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至婦人嘴前;
“孃親,喝藥了”
婦人緊閉的雙眸慢慢睜開,望著眼前的孩子,她愧疚的開口“苦了你了,你還那麼小,卻要獨自承擔那麼多”她伸出手,順了順男孩的鬢角,眼睛裡滿是愧疚和心疼。
“孃親,不用擔心我,只要能讓孃親好起來,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對了孃親,告訴您一個好訊息,這些天,我的琴藝又提高了不少,當年您最拿手的曲子,我也學會了,一會兒,我彈一遍給你聽聽”
陳知命握住她的手。
喂完藥後,他將琴擺上,手指輕輕撫琴,隨著手指撥動,琴音悠揚。聽著傳來的琴聲,婦人的思緒跟著飛向遠方,恍惚間好像回到了當年,回到了那個夏天,那一季蟬鳴,那是她第一次聽到如此悠揚動人的曲子。
一曲過後,婦人睡去,男孩給她蓋好被子。
第二日,男孩跟著商販早早的起了床,背上了琴,拿上作畫的工具,推開門,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走過充滿秋息的街道,腳下的枯葉咔咔作響,他緊了緊手中之物,看向同他一道早起的商販,腳下的步伐堅定異常;“生命就是這樣,無論經歷了什麼,都熄不滅人們崇尚希望的心”
孃親曾說過,人生有命,道路已定。可我卻不認同,我覺得,人生有命,應是道路自定,我名知命,但我絕不認命。
來到往日之處,陳知命放下工具,擺上古琴,獨坐琴前,手指拂過琴絃;
“我輩,當如是也”
……
“好一個我輩當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