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何必為難活人

兒子給老子打整，這事在隊裡、鎮上也為數不多，最近一次大家能有印象的是老二安葬他爹的時候。之所以少，那是因為當陰陽的兒少，之所以新奇，那是因為大家想知道，給自己的老子和給別人打整的時候，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地方。

貴生當然是傾盡自己所學，把這場為王德發的打整，做的有模有樣，也做成了自他當陰陽以來的樣板活了。

這場兒子給躺在炕上的爸打整的事，一時間成了鎮上的佳話，貴生的用心，和馬秀娥的的悉心照顧，讓大家都覺得王德發這一輩子是值了，還有什麼比像現在這樣兒孫滿堂，老伴在身邊的安心地離開更好的呢。

有可能是因為心理原因吧，馬秀娥在貴生給王德發打整完之後，總覺得王德發有意識的動著呢，這樣的感覺越強烈，馬秀娥每天就更不停地給王德發按摩、湊在耳朵跟前說話、聊天，希望能喚醒他。

貴生心裡清楚，如果他媽託的夢要是不給解了，他就是做再好的法事，這逝去人的事還沒解決啊，有這事克著，活著的人怎麼能平安順遂啊。怎麼辦？貴生有點不知道所措，從他師傅的嘴裡，他早就分析出來了，女人能不能進祠堂，是一件事，當然他爸已經把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現在他躺在炕上，一句話也不說，留下的選擇題就是最難的，如果他就這麼離開了，到底讓誰跟著他一起進王家祠堂。貴生心裡想著，當然也埋怨著他爸，這麼難做的題，留給他幹什麼啊。

成龍的態度，其實在收到貴生的來信之後，就已經很巧妙的表達了出來，如果要進祠堂，她傾向於選擇馬秀娥，為什麼呢？從對家庭的付出上來說，活著的馬秀娥，要比已經走了的李月萍付出的更過。成龍知道，這樣的選擇題，怎麼做，都不是標準答案，是絕不可能讓大家都滿意的。

貴生現在知道他大姐對這道選擇的題的解法，那如果讓他二姐和三姐選擇，又會是怎樣的選擇啊？玉婷的肯定選她媽啊，一輩子，從一個破敗不堪的家，到和王家再次組建一個完整的家庭是為了什麼啊？不就是為了能有個歸宿，所以玉婷的選擇是可以確定的。

那來弟呢？來弟的態度可能是最模稜兩可的，或者說，做這道題對她來說，比任何都難。李月萍或者的時候，最疼的就是來弟，來弟和成龍那時候已經都能記事了，心裡明白得很。而馬秀娥呢，從來到這個家，照顧她姐妹兩考大學，專程在縣城陪讀做飯，做的還少嗎？來弟生下浮萍的時候，馬秀娥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幫著把浮萍帶著會走路的，如果因為她的一個選擇，就把馬秀娥拒在王家祠堂門外，真是要寒了人的心啊。

再說說貴生自己吧，咋選？看看念祖、念恩和春風吧，哪個不是馬秀娥看著長大的？伺候月婆子、帶孫子，而且從血緣上來講，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啊，就算他親親的姐弟三人，選擇李月萍，也會三比二贏了玉婷和馬秀娥。

貴生這樣想，完全是把這個問題看成了一道題，而這僅僅是一道選擇題那麼簡單嗎？如果真是那麼簡單的話，那還好說了，答案不滿意了還可以更改，問題是，除了是選擇題，還是情感的問題，情感的問題就沒有標準了，是個微妙而且複雜的東西。

所以，做選擇題這個方法行不通，不行，不能這麼操作。貴生犯難了，這可怎辦啊？

成龍把貴生告訴她的事，和來弟商量過，結果和貴生自己分析的差不多，都覺得這樣做選擇題不好，不是個好辦法。來弟甚至和成龍在討論，進不進祠堂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成龍告訴她，入鄉隨俗，這是家裡的規矩，規矩沒有法規的約束力，但是有道德的約束和監督，不這麼做，被萬夫所指是什麼樣的感覺？不好受吧。

誰進祠堂？貴生決定去一趟他師傅家，他總覺得他師傅上一次有沒說完的話，可能是因為老了，說話詞不達意，也有可能就是故意不想說一些話。

“貴生，我知道，因為祠堂的事，你還是會來找我的。”老二說。

“我，我們，怎麼選？”貴生乞求一樣地問。

老二跟王德發一樣，給自己的煙槍裡捲了一鍋旱菸，用大拇指壓實之後點著，邊吸著煙，邊和貴生說著。

畢竟是做過半生會計和陰陽的人， 看貴生心裡想的是什麼，清清楚楚的。

貴生師傅盤腿坐在炕上，騰著雲、駕著霧，給貴生說，這件事，貴生思考的角度是最難的角度，他問貴生為什麼要把最難的選擇題交給活著的人去做呢？為什麼不交給已經走了的人，又或者交給道法去決定呢？

就這一句話，把貴生點醒了，對啊，為什麼要去為難活著的人呢，可以交給老天爺去決定啊，至於結果怎麼樣，當兒女的肯定沒有什麼異議了，畢竟是上蒼的選擇嘛。

並不是這個方法多麼的高深莫測，而是經歷得少，貴生壓根就想不到這法子。貴生來了興趣，追著自己的師傅問具體怎麼操作啊，老二笑而不語，讓貴生自己去想，說實在想不出來了，抓鬮也是個辦法。其實占卜這活，老二給貴生是教過的，占卜是做什麼用的？知過去、看未來的，占卜吧，他們專門幹陰陽這活的可能能接受，三個姐姐和馬秀娥來說，占卜就是陰陽說什麼就是什麼而已，完全沒有可信度。

貴生這一次在師傅跟前取經算是取對了，他已經有了好想法，用最簡單的辦法，加上他最神秘的操作，把已經離開的李月萍和未來馬秀娥誰進祠堂的事徹底解決了，總之，這樣的困局，沒辦法做到折中讓大家都滿意，那就索性快刀斬亂麻，是傷害，遲早會來，猶豫不決，只能讓希望在王德發身上的機率渺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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