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拎著食盒走在街上,王令朝著沈家的方向行去,來之前他就已經打聽清楚了沈家的住處。

這是一段路,他走得有些沉重,行人三三兩兩擦肩而過,他還記得一個月前剛來到青州時,城內外都是一片熱鬧的景象,這裡的原住民的臉上,沒有半點被戰爭影響的神情,半個多月前還有說有笑的踏青祭祖、燒香拜佛。

而現在,一張張掠過身旁的陌生面孔,看著他們的臉上爬滿了被生活壓迫的焦慮,整條街上,除了一夥懵懂無知玩耍的孩童,就只有王令緩慢的走著,幾乎所有人都顯得急匆匆的。

是什麼讓原本安樂祥和的青州百姓如此?是大批流民湧入後的混亂?是米價暴漲後的焦慮?

都不是,在王令看來,這一切的禍根是統治者對底層漠不關心的冷漠,戰爭的創傷可以安撫,生活的焦慮可以平復,唯有藐視生命的冷血無情,無藥可醫。

思緒萬千,他的心裡忽地感覺到沉重,兩隻手不由得握得有些緊,尤其是提著食盒的左手,木製的握把被他捏得發出幾聲細微的咯咯聲。

“今天你不說清楚,就別想走出我這個店門!”

“你別拽我!明明就是你這東西有假,還不讓人說?”

“你放屁,我這明明是上好的血晶,你憑什麼說是假的?!”

······

前方忽然傳來幾聲爭吵,王令略作遲疑,立馬快步湊了過去。

奮力扒開圍觀的人群,好不容易擠到前排一等座的他,看到一老一少兩個人正拉拉扯扯。

白髮白鬚的老者,左手拿著一塊晶瑩如血的石頭,右手則拽著一個年輕人的袖口,也不知道這老頭哪來那麼大力氣,任那年輕人如何奮力掙脫,都難以甩開他的手。

年輕人看似不滿二十出頭,青色華服,手拿摺扇,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玩世不恭的俊朗,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一絲桀驁,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喂,這位老哥,這是發生了什麼事?”王令對身旁站著的吃瓜群眾問道。

那人聞聲看向他,見他長得人畜無害的樣子,便開口道:“那小夥子在醉仙居吃了頓飯,吃完說什麼銀子被賊人偷了,扔下一塊紅色的破石頭就想吃霸王餐,喏,就是趙掌櫃手裡那塊。”

“一頓飯而已,何至於當街廝打?留下打雜抵個飯錢不就結了?”王令注視著那一對老少拉拉扯扯的樣子,簡直沒眼看,就在他跟這個路人說話的功夫,這爺倆已經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滾了。

王令抬起頭,心道,這家名為醉仙居的酒樓,蓋得倒是富麗堂皇,氣派非凡,九層樓的建築在實屬少見,想必在這青州城也是獨一份的存在,這麼高的建築物應該是很惹眼的,以前我怎麼就沒注意?

聞言,方才被王令問話的老哥,鄙夷的看了王令一眼道:“你知道他吃的是啥嗎?那可是八仙宴,八葷八素全都是我西北最頂級的菜餚,光是那一道踏雪無痕,用的必須是最難捕獲的赤熊的熊掌烹製,這一道菜聽說就要八百兩黃金,咱們這種平頭百姓,光是聞聞味都難,這一桌八仙宴,沒個萬兩黃金都下不來!”

這人說著說著,臉上升起一絲憧憬,聽得王令心驚肉跳,心道,我滴個乖乖!什麼宴席能吃萬兩黃金?!他驚得下巴不受控制,險些掉到地上,趕忙用手將下巴拖回到原處。

今天算是見了世面了,他長著這麼大,就只聽說過滿漢全席最為豪奢,但那也是上百道菜,這個所謂的八仙宴只有十六道菜,就能賣出如此貴的價錢,當真駭人!

“這八仙宴這麼金貴,應該不是誰都能吃的吧?怎麼還會有人吃了不給錢的?”王令奇怪的道。

路人老哥聞言略作思考,眉頭緊皺,像是被他這個問題問住了,醉仙居九層樓招待不同賓客,一到五層是平民,六層七層多是些達官顯貴,八層九層只有權貴中的極少數人才能上得去,就算是青州知府曹庸,十多年來在這裡應酬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且只能上到七層,而八仙宴這種級別,唯有八九層的客人才能享用,按道理能上得去的人,不應該吃不起飯,更不會跟一個掌櫃的躺在地上撒潑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