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頭依舊保持沉默,這在曹庸看來等同於預設了。

“他怎敢如此!!!”曹庸聲調陡然拔高,不遠處假山附近的四人聞聲立即看了過來。

“你小點聲!”老孫頭立馬捂住曹庸的嘴,小聲提醒道,而後又轉過頭對王令幾個喊道:“沒事兒,你們繼續,你們繼續。”看到那對年輕人果真繼續吵鬧,他才鬆了口氣。

“你好歹探花及第,曾經的大理寺少卿,如今的一州知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毛躁了?”老孫頭說道。

“唔唔......”曹庸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老孫頭這才鬆手。

他剛一鬆手,曹庸便立即壓低嗓音說道:“寧王怎敢如此膽大妄為?他身為皇上的胞弟,是我景國的親王,怎敢悖逆祖宗通敵賣國!先生,我現在就將此信遞交陛下,揭穿他們的陰謀!”

老孫頭繼續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信裡只是尉遲揚豐的一面之詞,光憑這麼一封書信說明不了什麼,還扳不倒劉平山,我們需要確鑿的證據,我收到訊息,兩個月後晉國會有一次大的軍事行動,尚未查明他們要做什麼,但我猜到時劉平山定會有所響應晉軍,屆時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機會,這是抓住他與晉國勾結的機會,只有那一刻,才是這封書信排上用場的時候。”

曹庸鄭重點頭,將手中書信小心收好,他下定決心,勢必徹底將劉平山這顆毒瘤,從西北地域拔除。

老人忽然話鋒一轉,說道:“還有一件事,如今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何事?”曹庸道。

“三年前,武陽關的守將李崇關將軍,不遠萬里,將把一口箱子和一封他的親筆信送到我府上,信上說,武陽軍與一支到我邊關打草谷的晉軍小隊交戰,雖取得勝利,但傷亡慘重,箱子裡裝著的就是當時晉軍的甲冑,軍馬的馬鎧,以及士兵使用的戰刀。”

曹庸:“三年前?那不就是您辭官的那年嗎?”

老孫頭表情嚴肅的頷首。

曹庸很少在老人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於是問道:“李將軍繳獲的晉軍軍械有什麼問題嗎?”

“乍一看沒什麼問題,但是經我仔細檢視後發現,晉軍使用的軍械與過去相比,做工更加精湛,堅韌程度也更勝以往,幾乎與我軍使用的是同一種工藝鍛造而成,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信上還提到了火銃,只可惜未能繳獲,只有幾枚從我軍戰士身上取出的彈丸。”老孫頭在說到火銃時,語氣中明顯夾帶了幾分怒意。

“火銃?!不可能!晉軍怎麼可能有火銃?”曹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您是懷疑......”

“我懷疑有人偷運軍械火藥到晉國。”老孫頭表情認真,明顯不是在開玩笑。

兩國爭端由來已久,晉國善騎射驍勇善戰,而景國有軍備優勢,所以才能抵禦住晉國長久以來的不斷侵犯,可一旦這種優勢不在,與景國而言,恐有亡國的危險。

曹庸:“這兩件事肯定存在某種關聯,莫非也是寧王在搗鬼?!是了,兵部尚書也是寧王的人,想要不聲不響的把軍械運出景國,也只有寧王辦得到,可是兩國邊境盤查嚴密,他們是如何偷運過去的。”

老孫頭道:“通往北境的武陽、北陵、天水三座關隘,都有我們的人盯著,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將軍械偷運到北邊,所以我所料不錯的話,這些人是走的海運。”

曹庸頷首道:“如果是海運的話,定是從林州或縉州的港口出船,只有這兩個州的港口便於向北運輸,同時又具備讓大型船隻停靠的港口,想要運送大批次的軍械,必須得是大型的貨船,符合條件的就只有林州的林州港和縉州的臨安港,查一查這兩個碼頭的大型船隻貨單,應該能有線索。”

老孫頭鄙夷地看著曹庸道:“你以為你能想到的,我就想不到嗎?那時我到戶部,檢視了這兩個港口五年以內所有的船隻備錄,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會不會是他們的人在貨單上做了手腳?”

“不會,所有港口碼頭的船隻上報的物品種類,全都是由戶部的親自檢視的,戶部從上至下大部分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寧王將手伸進戶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走陸運也不走海運,那些軍械難道會飛不成?”曹庸有些沮喪的說道。

老孫頭道:“隨即我便意識到,對方或許是知道我在探查此事,所以毀掉了所有痕跡,選擇暫時蟄伏。於是,為了讓那些人放鬆警惕,那年我才與陛下演了一出君臣不和的戲碼,順勢辭官,遠離朝堂雲遊四海,消失在他們的視野當中。”

“等一下!您剛才的意思是說,三年前您辭官的前後始末,是和陛下演的一齣戲?”曹庸打斷了老人的話,他一臉錯愕的問道。

“沒錯。”老人點頭道。

曹庸苦笑道:“所以皇上三年前就知道有人偷運軍械給敵軍,甚至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胞弟,可這三年來,他卻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你們把我瞞得好苦啊”,曹庸第一次感覺這兩個人從某種程度講,真是天生一對,他甚至為這對君臣的行為感到荒唐。

“做戲終歸是要做全套,這樣才能讓人信服,想要騙過敵人,就要先騙過自己人。”老孫頭非但不感到愧疚,甚至還有些得意,沒想到自己演技這麼逼真,當年曹庸在青州知曉他與陛下翻臉後辭官,寫了一封聲淚俱下的挽留信,信中言辭懇切,近乎哀求,信紙上甚至有幾處被淚水暈染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