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學叼著菸斗返回陳家溝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村口的小河河畔,有兩個婦女拿著棒槌,在石板上敲打著衣服。

就即使公社的百貨商店已經有肥皂和洗衣粉出售,但在農村,還是很少有人捨得花錢買這些東西來洗衣服,每年村裡那一棵棵皂角樹被爭搶著打落的皂角,才是她們常用的東西。

“……這又送羊肉,又送豬肉的,和隊長家走得那麼近,要說收螞蝗這事,隊長不知情我是肯定不信的,說不定是串通一氣,人家悶聲發財。”

“我也這麼想,不願意告訴我們,還不是怕抓螞蝗的人多了,賺的錢少了。”

“別看他一天天板著張臉,看上去嚴肅,其實心裡賊得很。我聽說陳家旺他們幾個抓螞蝗的,今天最少的哪家也拿到了二十多塊……”

“我怎麼聽說是三十多塊……那麼多錢,隊長家分得的肯定不少!”

“別說了,別說了,隊長來了,要被他聽見就不好了!”

兩名婦女其中一個瞥見走來的陳進學,趕忙壓低聲音讓另一個閉嘴。

“聽到了又怎樣,我還怕他聽不見,上次去他家問收螞蝗這事,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地把我趕出來,要真見得人,又怎麼會不敢說?”

那婦女也是個潑辣的主,看到出現在旁邊石拱橋上死死盯著自己的陳進學,知道剛才所說的那些話被聽到了,乾脆犯起渾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陳進學陰沉著臉,怒喝道:“亂嚼什麼舌根呢?繼續嚼啊,我倒要聽聽,你們還能嚼出什麼新鮮的來,誰給我送豬肉了?豬肉在哪兒?誰又給我分錢了,錢又在什麼地方?”

“喲,隊長,你這發什麼火呢?難道我們說錯了?”

那婦女站了起來:“自己做了些什麼自己清楚……家裡的炒肉,那香味兒,全村都知道了。那姓王的小子,今天中午給你家送肉,村裡那麼多人,為什麼不給別人送,專給你們家送?這還用說嗎?”

王明遠中午又給自家送肉啦?還全村都知道了?

陳進學怔了下:“要是沒有這回事,我不打爛你的嘴。”

“還想打人吶?敢做不敢認?我就說了,來打呀!”那婦女也是怒目相對。

“你給我等著!”

陳進學伸手指了一下那婦女,轉身就走。

他突然想到上次王明遠送羊肉,被自家婆娘拿去吃了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這事兒,得趕緊弄清楚才行。

可是一路上碰到不少人,也聽到不少閒言碎語,陳進學心裡越發惱火,尤其是回到家裡,還沒入院子呢,就聞到了滿院的肉香。

砰……

陳進學一腳踹開院門就衝了進去,看到一家子全都在廚房,圍著鍋中炒肉那如狼似虎的德行,當即一拍大腿,指著幾人,氣不打一處來:“一群敗家玩意……我今天剛到公社檢舉了那小子,他送來的東西你們還敢接,公社社長已經把那小子倒賣螞蝗乾的情況彙報上去,縣裡來調查的工作組這幾天隨時會來啊。”

一時間,全家人都傻眼了。

為什麼要檢舉?

這吃都吃了,該怎麼辦?

工作組下來……這事可不小啊!

而現在的王明遠,正在張家坳各家各戶收著螞蝗幹。

天氣陰了幾天,附近水域的螞蝗經過這段時間的捕撈,也少了很多,張家坳幾家人所弄到的螞蝗幹並不多,連上外面陳家溝幾個民兵家裡的,總的也不過弄到了兩百三十八斤。

知道王明遠有門路銷售三七、重樓之類的草藥,幾家也趁著天氣,給他挖來不少,湊在一起,裝了整整一大麻袋。

和這些鮮活的草藥不一樣,螞蝗乾和蟲草之類已經晾乾的東西,容易受潮,繼而發黴變質,這段時間又經常有雨,不好儲存,王明遠決定將它們和蟲草之類的,全都帶回2023,便於出手,避免爛在自己手裡,即使短時間賣不出去,也更有條件進行儲存。

晚上的時候,張守忠又提了只兔子來到王明遠這兒。

張家坳幾家人現在都開始習慣往王明遠這裡送野味了。

平時支個釦子下個套,很多人都這麼幹,可週邊的山林裡,哪經得起這麼多人的獵捕,想要獲得野味,純屬靠的是運氣,不是所有人都像張守忠哥三,隔三差五的有點小收穫。

往王明遠這裡送,純粹是當個人情,而往往,王明遠也不會虧待他們,多少總會補些錢或是拿些糧食之類的東西回謝,比他們跑老遠送到阿渡公社的集市上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