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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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這位燕王殿下臉色昏暗,帳內眾將除了李源亦紛紛默不作聲,朱伯松腦海裡旋渦飛轉,隨後鼓起勇氣拱手道:“殿下所言極是,此番宋氏裹挾鎮南軍作亂,我等將士有從逆之舉,確有無可推脫的罪責!朝廷律法當頭,我等如有罪,自當認罰!
末將只是斗膽求殿下肯為我等忠良將士,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您是天家血脈,我鎮南軍乃大唐雄軍,敢不誓死效忠!將士們可都盼著見到殿下,此刻當以穩定軍心為要,還求殿下儘快遣人接收大軍......”
此言一出,李弘冀如同後脖頸被針紮了一般,忽而抬起頭來,盯著俯身作禮的朱伯松不斷打量,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但臉色顯然好看了幾許,不再如方才那般生冷。李源亦在一旁暗暗點頭,朱家這小子倒是真機靈,這幾句要緊的言語顯然令李弘冀心頭樂開了花。
還未等朱伯鬆鬆口氣,但見李弘冀眉頭舒緩了許多,沉聲又道:“本王倒也不是非要追究你們的罪責,只是就事論事,你等能擒拿首逆控制亂軍確實有功,但此次宋氏裡通外合起兵作亂,對我國朝危害甚巨,連金陵城裡頭都已亂成一鍋粥,縱有功又豈能飾大過?
況且如今局勢緊張,只憑你三言兩語,本王有疑心也正常不過,罷了,既然方才大元帥亦提及你朱家忠良,那本王便給你們一次機會證明自己的機會。”
朱伯松連忙俯首道:“還請殿下示下!”
李弘冀搖頭晃腦道:“無他,兩個字‘忠心’而已。本王稍候會遣使隨你一同回營,明日午時,你鎮軍需全軍卸甲棄械於大營東側谷口列隊迎候,待本王會與大元帥前去接收處置若干事宜。那片谷口你應該清楚,那江凱兄弟便是在那裡中了李大元帥的埋伏全軍覆滅......
不過你們也不必擔心,既然你信誓旦旦稱鎮南軍忠良,那這件事便是個試金石,既能看清如今這鎮南軍是否真正的忠心,也能讓本王看看你朱家父子的掌軍之能。”
朱伯松呆呆地發愣,瞬間有點猜不透眼前這位威嚴十足的燕王殿下意欲何為,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接收大軍,萬一朝廷起了殺心,這可如何是好......縱然強迫自己不去多想,但腦海裡還是閃現了些許萬箭齊發過後眾兒郎慘死山谷的可怖畫面。
見朱伯松眼神閃過一絲猶豫,李源語重心長地點撥道:“朱將軍,殿下可是在幫你們啊!自你鎮南軍作亂起,朝中劇變,重臣下獄,百姓遭殃,可謂時局非常,且不說功過是非,多少人連想要證明自己忠心的機會沒有,奸逆同黨與有功之臣僅在一念之間!
自然,你也不必多想,你等既然能夠及時撥亂反正,朝廷斷然不會為難你們,只是為了消除一些顧慮罷了。此次殿下臨危受命,代表陛下親率二十萬大軍至此,若此刻我大軍全軍出擊,照樣平了這叛事,頃刻間教你鎮南軍灰飛煙滅!
你該謝殿下仁德,看在你朱氏一門忠良的份上,這才指給你們一條明路,你們得好好把握住啊!我大唐可還需要你朱家父子這等忠臣良將繼續為國效力呢!”
朱伯松驀然間全身冒出了一身冷汗,一瞬間熱血上湧至腦中,什麼顧慮、什麼謀略都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脫口而出道:“多謝大元帥提點!稍候末將便即刻回營稟告父帥,令全軍卸甲棄械前往谷口列隊,證明我鎮南軍將士對陛下的忠誠!”
李弘冀哈哈笑道:“果然是朱家男兒,熱血兒郎,勇於擔責。你放心,待明日順利接收了大軍,本王便與李大元帥聯名書寫奏報回京,該讓父皇睡個好覺了。你父子二人及麾下兒郎的事蹟,本王也會秉公奏明。”
朱伯松激動地拱手道:“多謝殿下!我等也絕不負殿下之恩!”
李弘冀呵呵一笑,朝一旁的李源輕輕眨了眨眼睛,隨後站起身道:“朱將軍,你既出此言,那本王便放心了。好了,你便趕緊回去傳令罷!本王先回帳去歇息,明日好去接收大軍吶!告辭。”
李源領著眾將忙齊齊起身抱拳,目送笑容滿面的李弘冀出了大帳而去。朱伯松亦不敢怠慢,退出帳外由軍曹領著前去與燕王所遣信使匯合,隨後一眾人上馬匆匆離營而去......
鎮南軍大營中亦是燈火通明,由於朱令贇仍在榻上未曾甦醒,朱伯松只得命人喚來林仁肇,二人先行商議。
豈料朱伯松剛剛敘述完方才情形,林仁肇便皺眉道:“在谷口肉袒出降?少帥啊,你難道不知其中兇險?前番那田文豐與江凱兄弟,還有那幾千精騎怎麼死的,你莫非不知?唉,朝廷對我等到底沒有半分信任哪!”
朱伯松無奈地答道:“我等如今成了叛逆之軍,哪來信任可言?除去此法,我們如今又哪有第二條路可走?”
林仁肇嘆息道:“或許真的如燕王殿下所言,只是為了證明我們的忠心,但這道命令若是傳至全軍,你可知道後果?宋氏在鎮南軍中可謂樹大根深,多少將兵實際上潛藏禍心,只不過如今情勢所迫不敢表露罷了!先不說抵達谷口之後的事情,倘若此令一下,軍中有人趁機藉此起了譁變,我們便是大罪人了!”
朱伯松有些不悅道:“照林帥所言,我等該怎麼辦?這燕王殿下已遣使傳令,要我們明日午時便全軍出降,難道我們抗令不遵,最終落得一個亂臣賊子的罵名麼?我自然也知道此令是有諸多風險的,但你告訴我該怎麼辦?父帥如今有恙,你是副帥,還望你給我拿個主意。”
林仁肇皺眉不語,他若是有主意還說這麼多作甚?
“你也沒主意,那我們便只能遵令而行了。叫我看來,時局非常,朝廷有疑心再正常不過,若是真想對我等下殺手,就像那李源李大元帥說的,何必多此一舉,他此刻大軍齊發便是,如此他們還能多些首級戰功。”朱伯松嘆聲道。
林仁肇搖頭道:“這李源所言倒是不無道理,先不論如今朝廷兵馬戰力高於我軍太多,單憑他的領軍才能我軍也毫無勝算,唉,咱們如今這六萬兵大多傷殘如今頂多一半兵馬勉強可上陣,若正面接戰,還真是無一點反抗能力!唉,可我們也不該做這冒險之事,將弟兄們的安危置於險境......”
“你、你還想著與禁軍作戰不成?!”
朱伯松面色霎時大變,隨後呵呵冷笑道:“好個殺身成仁的林大帥,照你看來我朱家父子是貪生怕死之輩,也全然不顧弟兄們的性命了!罷了,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明日不必過去,儘可在營中歇息。我可以向殿下請命,說你身子不適,與我父帥一併休養便是。”
林仁肇忍著怒氣皺眉道:“伯松何出此言,你難道不知我如何敬重你父帥麼?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又豈敢悖逆朝廷,只是事關全軍安危,還是得考慮周全......”
朱伯松頓了頓衣甲,沉聲道:“你林帥是什麼意思,自己心裡清楚。罷了,此事便不勞你費心了,我稍候會召集眾將商議明日率軍出降的事情,你便好好在營中休養著,恕末將不送你了!”
林仁肇張張口,見朱伯松背過身去許久不理,終於長嘆一聲,從衣甲中掏出朱令贇所託的印信輕輕放在案上,隨後舉步闊步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