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環境惡劣的地方發燒,真是雪上加霜。

所有人中,只有唐黎鎮定沒有慌亂。

她命薰風將積雪裝進布袋裡,然後貼在小魔王的額頭。

再讓青秋去尋竹子,砍幾節回來,把積雪和在山上扒來的姜裝進去,架在火上烤,煮成姜水。

唐黎坐在馬車上,面容沉靜,成了薰風和青秋的主心骨,慌亂的心漸漸靜下來,有條不紊地忙起來。

積雪融化,雪水從他額頭流下,唐黎拿掉布袋,細緻地用帕子給他擦乾。

然後她摸了摸他的額頭,冰涼碰到他滾燙的肌膚上,他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忍不住往她手心拱了拱。

像極了求安慰的大狗,惹人憐愛。

唐黎彎了彎眼,轉頭問青秋:“水熱了嗎?”

青秋正將竹筒從火堆裡艱難夾出來,聞言忙應道:“好了好了,馬上就送來。”

他拿過一塊布,裹著竹筒送進了馬車。

唐黎接過竹蓋,燙意令她皺起了眉頭,但她沒說什麼,將姜水湊近小魔王的唇邊。

姜味刺鼻,小魔王即使昏迷,也不忘嫌棄地撇開頭。

唐黎像哄孩子一樣,輕聲道:“喝了它就不會不舒服了。”

不知是她的話起作用,還是她的聲音令他舒服,才勉強張開嘴,將一筒姜水都喝下去。

生病的他,遠比清醒的時候乖巧聽話。

青秋勸道:“九公子,剩下的讓奴才來吧,您快去休息。”

唐黎搖頭:“不用,我得看著他,若是溫度再高起來也好處理,你們先休息吧。”

青秋和薰風回到火堆邊,不放心兩位主子,不敢睡著,於是一個添柴,一個烤起溼布。

唐黎將寧毓初放平,靠在車壁上等著他退燒。

這時,不知是不是那姜水見了效,一直閉著眼哼哼唧唧的人,慢慢張開了眼。

唐黎見狀一喜,彎下腰看著他:“你醒了?”

問完,她才發覺他的眼神虛浮沒有焦距。

他喃喃問道:“小爺在哪?”

唐黎知道他是病迷糊了,回道:“在去往江南的路上,你被狼咬傷發燒了。”

寧毓初哦了聲,情緒忽然低落了起來。

“皇爺爺是不是嫌我不爭氣,不想要我了?”

唐黎視線落在他臉上,少年修長濃密的睫毛覆下,在蒼白臉頰投下一層暗影,那平日炯炯有神發著亮光的眸子,如入了深海,黯然失了光芒。

如同被人丟棄的大狗,孤獨地趴在天橋底下,自我否定,自我厭棄。

唐黎心底泛起心酸的憐惜。

她不由想起那日在茶室,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如同尋常老人家般向她求助。

“九丫頭,懷璧其罪,毓初繼續留在帝京的話,無異於是狼圈裡的一塊肉,所有人都虎視眈眈。”

“可他自幼雙親盡失,無人相佑,朕能護他一時,卻護不了他一世,如今朕已年邁,有心無力,只能靠他自己。”

“幼鷹需要磨礪,才能振翅高飛,故而,朕想送他離京。可朕到底不放心他獨行,你是唯一一個能讓他聽得進話的人,所以朕想請你陪他一起。”

到此刻,唐黎忘不了昭陽帝說完那慚愧又卑微的嘆息。

“九丫頭,請原諒朕的自私。”